时下，昭兴帝崇文尚武，撤“四安”之后，军事实力更弱；而南疆、北燕却是厉兵秣马从无懈怠，导致边境滋扰不断，战事频发。</p>
是以，如今的东昱皇朝，民生经济远不如荀元惜执政的后世昌盛。</p>
不说他处，便是京都的酒楼亦无雅厢，只以简易木框、竹帘格出几个清雅区域，以供不屑与贩夫走卒同食的高门大户就膳使用。</p>
几个小姑娘纵然已经刻意压低嗓音，但她们所坐的格子间，恰恰位于二楼楼梯口，莫说荀元惜和沈月本就耳力过人，但凡来个普通人，也能把里间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p>
许是之前有人问了一声，荀元惜与萧榈的婚事还成不成。</p>
一个嗓音略有些尖细的姑娘便哼笑一声，接话道：“章姐姐，你这可就想差了！三皇子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娶一个容颜有损的丑女做正妃？”</p>
这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娇声附和。</p>
“是啊！何况那荀七不仅摔烂了脸，据说，还磕破了脑袋，已是个傻子了！”</p>
“就是，就是！她那出身，本就算不上高，之前说是聪慧过人、脾性温良，也就勉强得配三皇子！可原来，她本就刁蛮任性、跋扈妄为，那些好名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如今还摔了这么一下，变得又丑又傻，三皇子才不会要她！”</p>
似乎那格子间里的姑娘们都这么看，顿时一阵笑声传出。</p>
可是很快，却有一个姑娘止住笑，低声问：“但她与三皇子的亲事，毕竟是淑妃娘娘在世时定下的。若是就此悔婚，怕也不太妥当吧？廖家妹妹，你在家中，可听说过什么？三皇子呢？你与三皇子是表兄妹，素来亲近，可知他有何打算？”</p>
“章姐姐，这种事情，长辈们怎会当着我这还未出阁的姑娘家商量？不过……”</p>
廖家姑娘的嗓音有一种轻灵出尘的味道，很是悦耳。</p>
轻飘飘一句反问过后，她话音稍顿，又道：“我表哥是端方君子，自然不会违诺，倒是陛下，恐怕不会由着我表哥娶那荀七。”</p>
经她这么一提，里间众女恍然想起一事。</p>
每年春，皇子妃们可是要随皇后娘娘，率领一众外命妇去先蚕坛‘亲桑’的啊！</p>
“对！这荀七，容颜有损可以用面纱遮挡；但她那痴傻言行，又要如何掩饰呢？”</p>
“哈哈，是嘛！让一个丑恶傻女做天下命妇表率，可不闹笑话么？陛下决计不会允许！”</p>
“那荀七这一摔，可真亏大了，啊？呵呵呵……”</p>
听这些人越说越不像话，沈月再忍不住，袖子一挽，就要掀帘进去，替女儿讨个公道。</p>
可没想到，她这手才刚掀起门帘一角，还没看清里头究竟是些什么人，身边的女儿便一阵旋风般，冲了进去！</p>
荀元惜不像她娘那么冲动，并非听不得旁人非议，不过心下另有打算，才会不请自入。</p>
一眼扫过里间众女，她不禁勾唇冷笑。</p>
呵……</p>
巴掌大一个格子间，里面居然这么热闹！</p>
面向门帘的上座，坐着忠勇侯府的两个嫡出千金，三姑娘章瑶、五姑娘章瑷。</p>
这章五姑娘不就是前世，除了荀元春之外，萧榈的另一个侧妃么？</p>
而这临近作陪的，是威武将军府唯一的嫡女蔡雅芳和廖淑妃的嫡亲侄女廖敏玉。</p>
再往旁，还有蔡家一个，她叫不出名儿的庶女，以及与她外祖沈氏一族一般，日渐没落的安东将军府蒋家、安南将军府邱家的几个姑娘。</p>
不着痕迹地一眼扫过，众女身份，荀元惜已心下有数，脸上却是一派天真烂漫，浑不知事的模样。</p>
但格子间突然被人闯入，团坐在大圆桌周围的一众少女却是吓了一跳。</p>
待看清闯入之人，不过是一个稚嫩女童，身后也只跟着两个妇人，并无男子，众女这才松了一口气。</p>
看三人身上衣饰都不怎么华贵，她们也不太当回事儿，齐齐皱眉。</p>
“放肆！”</p>
“你们是谁？怎能不请自入？”</p>
“是呀！这珍馐楼也太没规矩了些，怎么叫人乱闯格子间呢？”</p>
一众少女也就十一到十三、四岁的年纪，便是冷声喝问，也没什么威慑力，只是嘈杂。</p>
端坐上座的章瑶是其间年纪最大的，身份也最高。</p>
她上穿海棠红短襦，下着十二幅折裥裙，头上簪着金步摇，眉宇间隐含一股娇蛮气，斜睨荀元惜她们一眼，张嘴啐了一口：“呸！哪来的穷酸？真扫兴！”</p>
愤愤一句搁下，章瑶抽手绢抹了抹嘴角，眼风扫向身后。</p>
“你们都死的呀？还不赶紧给我打出去！”</p>
她这么一声娇叱，另外几个姑娘也随之回过神来。</p>
是呢，和这些不速之客废什么话？</p>
直接赶出去便是啊！</p>
于是，众女纷纷扭头，招呼一旁伺候的婢女。</p>
这格子间虽然小，周遭却也站了一圈儿的婢女。看样子，每个姑娘身边跟着伺候的，都不止一人。</p>
之前不明情况，婢女们不敢有所动作，但听主子吩咐，这便急忙冲上前，拉扯荀元惜她们。</p>
可沈月和沈忠的娘子刘桂花，都是一身好武艺。两人把元惜护在中间，这些寻常婢子哪能近身？</p>
一番纠缠，元惜和沈月、刘桂花都没吃亏，一群婢女却是纵使人多，反而没讨到好。</p>
“哎哟！谁？谁掐了我一把？”</p>
“啊——”又一人痛呼，“撒手，快撒手！呜呜……我的头发！”</p>
只片刻工夫，众婢身上各处都疼，还多是不可言说的隐秘处。</p>
众婢已然心生惧意，不敢再推攘、拉扯荀元惜她们，但后面的姑娘们还在垂着她们赶紧撵人！</p>
一时无奈，婢女们只好将面前三人团团围住，扬声高喊。</p>
“小二呢？小二——”</p>
“这三个也是来用饭的吗？怎么没个小二领着，就这么乱走乱蹿的？”</p>
“没小二，那掌柜呢？掌柜快来！我家姑娘要说伤着一丝半点，你们珍馐楼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p>
格子间里乱成一团，闹哄哄的，不仅楼下掌柜“噔噔噔”地小跑上楼来劝解，就是敞厅里吃酒用饭的食客也都围拢过来，挤在门口，扒拉开竹帘看热闹。</p>
众女又羞又气，忙又吆喝着要婢女们拿帷帽过去，伺候她们戴上。</p>
但，众婢被沈月和刘桂花缠住，竟是一时脱开不身。</p>
这时候，荀元惜却悄然瞄一眼挤在门口那一堆黑压压的人群，寻个空隙，拎了裙裾，从一个婢女的胳肢窝钻出了包围圈，直奔为首的华服少女——章瑶！</p>
“姐姐，你们之前说的那个摔烂了脸，还摔成了傻子的荀七，可就是那礼部尚书府的七姑娘荀元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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