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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烧退了,但鹿晚晴仍然感到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她回到图书馆,但避开了三楼东南角的那张桌子。文学社的例会上,她坐在离江沉舟最远的位置,发言时避免与他对视。
江沉舟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疏远,几次试图找她谈话,但鹿晚晴总是找借口匆匆离开。她开始把更多时间花在文学创作上,写了一些短篇故事投给校刊,甚至报名了偏远山区支教志愿者的选拔。
"你要去支教?"陈悦惊讶地看着她填写的申请表,"那么远?那么久?"
"半年而已。"鹿晚晴轻声说,"正好积累些写作素材。"
她没有说的是,这可能是忘记一个人的最好方式——拉开足够远的距离,让时间和空间完成她无法亲自完成的事。
一周后的傍晚,鹿晚晴在校园湖边偶遇江沉舟。这次,她没有转身避开,而是站在原地等他走近。夕阳将湖面染成金色,微风拂过柳枝,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道别场景。
"好久不见。"江沉舟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身体完全好了吗?"
"嗯,已经好了。"鹿晚晴点点头,"你呢?"
"忙毕业论文和实习申请。"江沉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最近...很忙?"
"我申请了支教志愿者。"鹿晚晴直视他的眼睛,"下个月就走,去云南山区。"
江沉舟的表情凝固了:"半年?"
"嗯,半年。"
湖边的风突然变得有些凉。江沉舟沉默了很久,久到鹿晚晴以为对话就此结束。但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有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情绪:
"是因为我吗?"
这个直接的问题让鹿晚晴措手不及。她可以撒谎,可以找借口,但在这个瞬间,她选择了诚实:
"部分是。"
江沉舟深吸一口气:"周萱和我...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晚上..."
"你不用解释。"鹿晚晴轻声打断他,"真的。我理解。"
"不,你不理解。"江沉舟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她来是因为我父亲的事。她父亲威胁要公开他的病史,说这会毁了我的前途..."
鹿晚晴震惊地看着他:"什么?"
"我父亲...不是普通抑郁症。"江沉舟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有双相情感障碍,曾经在发作期伤害过病人。这是...医疗事故,被私下和解了,但记录还在。"
鹿晚晴的心揪了起来。她想起江沉舟的药盒,想起他偶尔不稳定的状态,想起他说"家族遗传"时的平静语气。
"所以你和周萱..."
"我妥协了。"江沉舟苦笑,"她父亲答应保密,条件是我继续扮演周萱的完美男友,直到毕业。"
鹿晚晴感到一阵眩晕。湖面、柳树、夕阳,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原来这就是真相——一场比爱情更残酷的交易。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轻声问。
"因为你要走了。"江沉舟的声音几不可闻,"因为...你应该知道真相。"
他们沉默地站在湖边,各自沉浸在沉重的思绪中。最终,鹿晚晴开口:
"我还是会去支教。"
江沉舟点点头,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什么时候回来?"
"明年六月。"
"我五月毕业。"江沉舟看着远处的湖面,"毕业后...可能会出国,如果还能找到接收我的实验室。"
鹿晚晴突然想起什么:"那个推荐信..."
"不重要了。"江沉舟摇摇头,"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我可以...重新开始。"
他们相视一笑,那笑容里包**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理解、遗憾、释然,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
"走之前..."江沉舟犹豫了一下,"能再一起吃顿饭吗?就当...送行。"
鹿晚晴点点头:"好。"
分别时,江沉舟突然叫住她:"晚晴..."
"嗯?"
"无论你去哪里..."他的声音轻柔而坚定,"记得有人在等你回来。"
鹿晚晴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宿舍楼。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映在石板路上。她没有回头,所以没看到江沉舟站在原地,目送她直到身影消失。
回到宿舍,鹿晚晴从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那本蓝色封面的日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她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是一行字:
"他说,有人在等我回来。"
写完后,她合上日记本,轻轻**封面。半年的支教生活将是一个新的开始,一个忘记过去的机会。但此刻,她允许自己保留一个小小的幻想——也许,只是也许,当她回来时,那个人还会在那里。
窗外,暮色四合,第一颗星星在渐暗的天空中悄然亮起,像是一个遥远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