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光日记 第27章 卷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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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晚晴?"他准确地叫出她的名字,让她心头一颤。

"江学长。"她点点头,努力表现得像偶遇,"你也对这部电影感兴趣?"

"嗯,编剧请了我们医学院做顾问,想看看效果。"他推了推眼镜,"你的投稿工作还顺利吗?"

他竟然记得她是负责投稿的。鹿晚晴感到一阵微小的电流从脊背窜上来:"挺顺利的,大家都很配合。"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那...晚上见?"

江沉舟微微颔首:"晚上见。"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鹿晚晴一整个下午都心神不宁。她提前半小时到达放映厅,选了后排靠走道的位置——既不太显眼,又能清楚看到前排的嘉宾席。江沉舟作为荣誉会员,应该会坐在那里。

果然,电影开始前十分钟,江沉舟走了进来。但他不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米色风衣、长发微卷的女生挽着他的手臂,正说着什么。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女生的妆容依然精致得发光。鹿晚晴立刻认出了她——周萱。

她看着江沉舟为周萱拉开座位,看着她凑在他耳边说话时他微微侧头的姿态,看着电影开始后周萱自然地靠在他肩上。鹿晚晴攥紧了手中的笔记本,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者。

电影讲述了一位医生在救治病人和自身情感之间的挣扎。放映结束后,社长邀请几位嘉宾分享观后感。当江沉舟站起来时,整个放映厅安静下来。

"作为医学生,我欣赏影片对医疗细节的还原。"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但更打动我的是主角的内心冲突——当他不得不用医学概率来决定优先救治哪位病人时,那种道德困境比任何手术都更难面对。"

他谈到医学伦理与人文关怀的平衡,谈到医生如何在保持专业距离的同时不失去共情能力。鹿晚晴听得入神,完全忘记了周萱的存在,直到一个观点突然触动了她。

"...因此我认为,医生最终极的武器不是知识或技术,而是叙事能力——理解每个病人独特的故事,并将这些故事转化为治疗方案..."

鹿晚晴皱起眉头。这与他在《手术刀下的叙事医学》中的观点看似一致,实则微妙地不同。在那篇文章中,他强调的是"倾听",而现在却变成了"转化"——将病人的故事纳入医疗体系的框架中。

她还没想清楚,手已经举了起来。

社长惊讶地看向后排:"那位同学有问题?"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包括江沉舟的。鹿晚晴感到脸颊发烫,但一种奇异的勇气支撑着她站了起来。

"我...我想请教江学长,"她的声音起初有些发抖,但很快变得清晰,"您刚才说医生要"转化"病人的故事,但您之前的文章强调"倾听"。这是观点的转变,还是说..."她深吸一口气,"在医疗体系内,我们终究不得不将故事简化为病例?"

放映厅里一片寂静。鹿晚晴看到前排几个医学院的学生转过头来,表情各异。周萱挑了挑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江沉舟沉默了片刻,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重新审视这个胆敢质疑他的文学系女生。

"很好的问题。"他最终开口,声音里有一丝鹿晚晴从未听过的温度,"这不是转变,而是补充。倾听是起点,转化是过程。"他停顿了一下,"就像文学批评,我们既要尊重文本原意,又不可避免地带着自己的前理解去解读。"

这个比喻让鹿晚晴眼前一亮。她点点头,正想坐下,却听见江沉舟继续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全场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社长打圆场道:"江学长,这是我们文学社的新成员鹿晚晴,就是负责收你稿件的那个。"

"鹿晚晴。"江沉舟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谢谢你的问题。事实上,我正在写一篇关于这个主题的新文章,完成后可以发给你看看。"

鹿晚晴感到一阵眩晕,像是突然被聚光灯笼罩。她机械地点点头,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是怎么坐下的。直到陈悦在耳边小声说"天啊,你居然敢质疑江沉舟,还得到了私人邀约!",她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讨论环节结束后,人群开始散去。鹿晚晴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看到江沉舟朝她走来,周萱跟在后面,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的文学素养比大多数医学生都好。"江沉舟开门见山地说,"有兴趣参加下个月的跨学科研讨会吗?主题是"科技与人文的平衡"。"

鹿晚晴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是校内高规格活动,通常只邀请优秀高年级学生。她刚要回答,周萱突然插话:

"沉舟,我们该走了,张教授还在等我们。"她挽住江沉舟的手臂,目光扫过鹿晚晴的帆布包和素面朝天的脸,嘴角微微上扬,"文学社的活动挺有意思,虽然我对这些不太感冒。"

江沉舟皱了皱眉,但还是顺着她的力道转身:"考虑一下,下周给我答复。"他对鹿晚晴说完,就被周萱拉走了。

鹿晚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周萱那句"虽然我对这些不太感冒"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雀跃的心情上。但更让她在意的是江沉舟皱眉的瞬间——那是他面对周萱时,脸上闪过的第一丝不悦。

当晚,鹿晚晴在日记中写道:

"10月28日,第二次接触。他在众人面前认可了我的提问,邀请我参加研讨会。周萱不喜欢他参加文学活动,也不喜欢我。但重要的是,他记住了我的名字,而且说要给我看新文章。

PS:他今天用的香水很好闻,像是雪松和冷泉的味道。当他站在放映厅的灯光下讲话时,镜片后的眼睛像琥珀一样透明。"

写完后,鹿晚晴打开电脑,重新读了一遍《手术刀下的叙事医学》。这一次,她在空白处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准备等他发来新文章时,可以提出更有见地的意见。

窗外,十月的风吹落一片梧桐叶,轻轻拍打在玻璃上,像一声微弱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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