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年后
江瑶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手指悬在那个熟悉的号码上方。这是她这周第三次鼓起勇气想要拨出这个电话了。窗外下着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是某种催促。
"就打一次,"她对自己说,"就一次。"
手指按下拨号键的瞬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漫长的等待音后,一个机械的女声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江瑶缓缓放下手机,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成小溪。十年了,这个她倒背如流的号码,终于也成了时光里的尘埃。
她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走到书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躺着一部老旧的诺基亚手机,是她高中时用过的。按下开机键,等待了漫长的两分钟,屏幕亮起——电量居然还有17%。
收件箱里躺着几十条未读短信,全部来自同一个号码。最新的一条日期是2014年6月7日:"我在省图书馆门口,等到最后一刻。"
江瑶的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仿佛能触摸到那个站在雨中等她的少年。她打开通讯录,唯一的联系人"陆"后面跟着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她按下呼叫键,听着同样的机械女声宣告着这个号码的死亡。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与此同时,北京国贸三期的一间律师事务所里,陆亦裴正在整理案卷。助理敲门进来:"陆律师,这是您要的当事人**。"
"放那儿吧。"他头也不抬地说。
等助理关上门,陆亦裴放下钢笔,揉了揉太阳穴。他从钱包夹层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侧脸对着钢琴,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照片背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墨迹已经模糊不清。
他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出了那个号码。"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机械女声响起时,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十年了,这个习惯还是改不掉。每个月7号,他都会试着打一次这个号码,尽管知道不会有任何回应。
陆亦裴走到窗前,北京的夜色璀璨如星海。十年前那个雨天,他在省图书馆门口等到最后一刻,直到监考老师强行把他拉进考场。高考结束后,他被父母直接送去了广州的封闭学校,连毕业照都是后来补拍的。
大学四年,他试过所有可能的方式寻找江瑶——校友群、社交媒体、甚至雇佣私家侦探。但江瑶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踪迹。唯一知道她下落的林小鹿守口如瓶,只说"她妈妈不让说"。
后来他去了哈佛读LLM,回国后成了顶尖的诉讼律师。无数人给他介绍对象,父母更是催得紧,但他总是笑着拒绝。钱包里那张照片成了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深的执念。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打来的。"小裴啊,这周末李阿姨的女儿从英国回来,你要不要..."
"妈,"他打断道,"我有个案子要加班。"
"又是加班!你都三十了,总不能一直..."
陆亦裴把手机拿远了些,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一张老照片上——那是高中篮球赛后的合影,他站在最边上,目光却落在镜头外的某个地方。只有他知道,当时江瑶就站在摄影师身后,穿着天蓝色的校服裙,阳光把她的发梢染成了金色。
挂断电话,陆亦裴打开电脑,登录了十年没用的QQ。几百条未读消息弹出来,他径直点开高中同学群。群里正在讨论下周的同学会,有人说江瑶已经确认会来。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最终还是没有输入任何消息。十年了,或许她早已有了新生活,何必打扰?
同学会那天,江瑶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酒店。她坐在大堂的角落,看着老同学们陆续到来。每个人都变了样,又似乎都没变。
"江瑶!"林小鹿冲过来抱住她,"天哪,你还是这么漂亮!"
大家围着她寒暄,问她这些年去了哪里。她笑着说在老家照顾母亲,现在在一家设计公司工作。没有人问起陆亦裴,仿佛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聚会进行到一半,班长突然提议:"我们给没能来的同学视频连线吧!"
第一个接通的是在澳洲的王磊,接着是美国的李婷...当班长说"试试陆亦裴"时,江瑶的手一抖,酒杯里的红酒洒在了白裙上。
"哎呀,对不起,我去处理一下。"她仓皇离席,躲进洗手间。
镜子里的女人眼眶通红,手指微微发抖。十年了,光是听到他的名字还是会失控。水龙头的水哗哗流着,她看着水流在掌心形成漩涡,就像那些年被卷走的时光。
回到包厢时,视频连线已经结束。班长遗憾地说:"陆亦裴在开庭,没法接电话。"
江瑶笑了笑,低头吃完了盘子里已经冷掉的牛排。
聚会结束后,她婉拒了大家去KTV的邀请,独自走向地铁站。夜风吹散了酒意,她突然很想再去那条巷子看看。
巷子已经翻新成了文创街,只有那棵老槐树还在。江瑶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月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十年前,就是在这里,一个穿着松垮校服的少年救了她,也偷走了她的心。
她拿出手机,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机械女声第无数次宣告着这个事实。
与此同时,陆亦裴站在北京某公寓的落地窗前,拨出了钱包里那个号码。同样的提示音响起,他苦笑着挂断。
两个城市,两通永远无法接通的电话,两个固执地不肯忘记的人。
风吹过树梢,像是某种回应。她转身走向地铁站,没有再回头。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