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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江瑶在校门口不断调整围巾的位置,遮住脖子上那个淡淡的吻痕。寒假的最后两周像一场梦——每天早晨借口去图书馆,实则和陆亦裴在城郊的公园约会。他教她打篮球,她帮他补习语文;他带她去救助站看那只康复的橘猫,她偷**下他喂食时温柔的侧脸。
"发什么呆呢?"林小鹿突然从背后拍她,"哇!新围巾?以前没见你戴过。"
江瑶心虚地拉了拉围巾:"天冷..."
"得了吧,"林小鹿压低声音,"昨天有人看见你和陆亦裴在电影院。"
江瑶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昨天是寒假最后一天,陆亦裴确实约她看了场早场电影,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电影演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只记得黑暗中他握着自己的手,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腕骨。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林小鹿瞪大眼睛。
江瑶刚要回答,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校门。陆亦裴穿着整齐的校服,头发比上学期短了些,显得轮廓更加锋利。他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却在擦肩而过时,小拇指悄悄勾了一下江瑶的掌心。
"天啊!"林小鹿捂住嘴,"他刚才是不是..."
"嘘!"江瑶拽着她快步走开,心脏跳得快要蹦出胸膛。
新学期开始后,两人默契地保持着距离。校园里从不交谈,但江瑶的储物柜每天都会出现一瓶柠檬茶;陆亦裴的课桌抽屉里则多了一张张手写便签,有时是鼓励的话,有时只是随手画的卡通猫。
这种隐秘的甜蜜持续了两个月,直到四月的某天下午。
江瑶正在教室整理笔记,班主任突然进来叫她:"江瑶,你妈妈在校门口等你,说有急事。"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母亲从不来学校接她,除非...
校门口停着母亲的车,车窗摇下,露出母亲铁青的脸:"上车。"
车内气压低得令人窒息。母亲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直到驶入主干道才开口:"手机给我。"
江瑶的手开始发抖。她解锁手机递过去,屏幕上还停留在和陆亦裴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是他发来的:"放学后钢琴室见?"
母亲扫了一眼,冷笑一声:"果然。"她猛打方向盘拐进一条小路,"知道我怎么发现的吗?你们班主任说你这学期成绩下滑,上课老是走神。今天我去移动营业厅打印了你的通话记录——"
"你凭什么查我隐私?"江瑶声音发抖。
"凭我是你妈!"母亲猛地拍了下方向盘,"那个陆亦裴是什么东西?打架斗殴的混混!你为了这种人耽误学习?"
"他不是混混!"江瑶第一次对母亲大声反驳,"他成绩年级前十,还拿了市辩论赛冠军!"
"闭嘴!"母亲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明天就给你办转学手续,以后不准再见他。"
"我不要转学!"
"由不得你!"母亲从包里掏出一部崭新的手机,"以后用这个,号码已经换了。微信、QQ全部重新注册,我会每天检查。"
回到家,母亲没收了江瑶的旧手机和笔记本电脑,把她锁在卧室里。江瑶跪在门边,透过门缝听见母亲在客厅打电话:"...对,明天就办手续...必须转学...那个男生家长也得通知..."
夜深人静时,江瑶用新手机给陆亦裴发了条短信:"我妈发现了,明天要给我转学。"这是她背下来的唯一一个号码。
几乎是一瞬间,电话就打了过来。陆亦裴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你现在在哪?"
"家里...被锁在房间..."江瑶压低声音,眼泪浸湿了枕套,"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陆亦裴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在颤抖,"告诉我你新学校的名字,我会想办法。"
"我不知道...妈妈没说..."江瑶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换了我的手机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沉重的呼吸声:"听着,不管去哪,六月七号早上八点,在省图书馆门口等我。"
"什么?"
"高考第一天。"陆亦裴的声音突然坚定起来,"我会去那里等你,不管你在哪个学校,都要来,好吗?"
江瑶的眼泪决堤般涌出:"好..."
"别哭。"他的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小孩,"我们会再见的。现在把通话记录删掉,别让你妈发现。"
挂断电话后,江瑶蜷缩在床上,把脸埋进膝盖。窗外,四月的雨悄然而至,轻轻敲打着玻璃,像某种无言的告别。
第二天,母亲押着江瑶去学校办了退学手续。经过高二教学楼时,江瑶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搜寻那个身影,却始终没有找到。她的旧手机被母亲当场交给班主任,说是"避免不必要的联系"。
新学校在城北,离家两小时车程。母亲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公寓,每天下班后过来监督她学习。江瑶像行尸走肉般上课、做题、吃饭、睡觉,把所有情绪都锁进心底最深的抽屉。
五月中旬的一天,林小鹿突然出现在新学校门口。她塞给江瑶一封信:"陆亦裴让我转交的。他找了好多人打听,才知道你转到这里。"
信封里是一张照片,拍的是救助站那只橘猫,现在长得胖乎乎的。背面写着一行字:"它叫小七,因为我们在七月相识。高考加油,我在图书馆等你。"
江瑶把照片藏在数学课本的封皮夹层里,每当坚持不下去时就偷偷看一眼。六月初,母亲终于放松了警惕,允许她周末回家住。高考前一天晚上,江瑶整理准考证时,发现书桌抽屉最里层多了一个信封——是母亲放的,里面装着陆亦裴这三个月来寄到原学校的信,全部被拆开过。
她颤抖着读完每一封。陆亦裴的文字比说话时温柔许多,讲辩论赛拿了奖,讲小七做了绝育手术,讲他每天放学还是会去钢琴室坐一会儿...最后一封信写于两周前:"我父母也发现我们的事了。他们没收了我的手机,准备高考后送我去军事化管理学校复读。但别担心,六月七号,我一定会去图书馆。"
高考当天,江瑶凌晨四点就醒了。她穿上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把照片和信藏进贴身的暗袋。母亲亲自开车送她去考场,一路上不断叮嘱注意事项。
"就在前面路口下。"江瑶指着省图书馆的方向,"我想走过去,清醒一下头脑。"
母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靠边停车:"考完我来接你,别乱跑。"
江瑶点头,推门下车。清晨的阳光洒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上,三三两两的考生正在入场。她站在约定的位置,目光扫过每一个经过的人影。
八点整,入场铃声响起。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始终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江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同学,快进场了!"监考老师在门口喊道。
江瑶最后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广场,转身走向考场。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猛地回头,看见陆亦裴狂奔而来,白色校服衬衫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
"江瑶!"他喘着粗气停在她面前,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江瑶的眼泪瞬间涌出。三个月不见,他瘦了许多,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但眼睛依然亮得惊人。
"你怎么...?"她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爸亲自押送我去考场。"陆亦裴快速解释,"我借口上厕所,从后门溜出来的。"他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别哭,好好考试。"
"你也是..."
陆亦裴突然捧起她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她的额头:"不管考得怎么样,我们一起去北京。"
入场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最后警告。陆亦裴松开她,倒退着跑向自己的考场:"加油!"
高考持续三天,他们再没能见面。最后一场考完,江瑶冲出考场,却只看到母亲阴沉的脸。回家路上,母亲冷冷地说:"我知道你见到他了。别痴心妄想,我已经联系了他父母,你们不可能再见面。"
成绩公布那天,江瑶考了621分,足够上北京的重点大学。她颤抖着手查询陆亦裴的考生号——643分,比他平时模考还高了十分。
填报志愿时,母亲寸步不离地守着电脑:"北京太远,就报本省的师范大学。"江瑶沉默地点头,却在母亲转身倒水时,把第一志愿改成了北京邮电大学。
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母亲气得摔了茶杯:"你骗我?!"
"我要去北京。"江瑶平静地说,"我已经十八岁了。"
母亲突然红了眼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找他?那个男生根本不在北京!他父母送他去了广州的军事化学校!"
江瑶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她疯狂地给陆亦裴的旧号码发短信,全部石沉大海;去原学校打听,才知道他确实被送去广州某所封闭学校复读,连毕业照都没来拍。
八月底,江瑶独自踏上北上的列车。站台上,母亲最后塞给她一部新手机:"别找了,他父母不会让你们联系的。好好读书,忘了他吧。"
火车启动时,江瑶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打开钱包,取出那张已经泛皱的照片,背面新增了一行小字:"有些路很远,走下去会很累。可是,不走,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