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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互相利用
“姑娘,您看这儿,”酥酥指着其中一页:
“宋姨娘名下几个婆子和丫鬟的月例,账面记的是足额发放,可奴婢前儿还听她们抱怨,说是到手短了三成,敢怒不敢言呢。”
阮允棠接过账册,指尖划过那几行墨迹,心中了然。
宋清雪这是仗着暂时掌权,暗中克扣下人银钱中饱私囊,或是用来收买人心?
她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
次日,到了发放本月月例的时候。
各院的下人齐聚在偏院,按惯例由管事婆子唱名发放。
当轮到宋清雪的揽月轩的那几个被克扣的下人时,阮允棠却轻轻抬手制止了管事。
她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底下那些人,声音清晰柔和:
“且慢。
核对旧账时,我发现上月揽月轩几位妈妈和姐妹的月例,因账房疏忽,似乎未能足额发放。
侯府向来赏罚分明,体恤下人,断没有让尽心做事的人吃亏的道理。”
她示意酥酥端上匣子,里面是银锞子和串好的铜钱。
“短缺的份例,今日一并补上。另外,”她顿了顿,从自己腕上褪下一只成色普通的银镯子,轻轻放入匣中: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添作彩头,望诸位日后更加尽心竭力,共同维护侯府体面。”
她亲自将补发的银钱和额外的赏钱,一一放到那几个目瞪口呆的下人手中。
人群中瞬间寂静,随即爆发出低低的、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和感激的目光。
那几个被克扣许久的下人,更是激动得眼圈发红,连连道谢:“多谢大夫人,多谢大夫人。”
这一手,不仅补足了亏空,挽回了侯府的声誉,更是用自己微不足道的私己钱,实实在在地收买了一波人心。
【行为符合‘维护侯府稳定、体恤下人’准则,无惩罚。】
系统沉默着,仿佛默许了她这番合情合理的操作。
是夜,月黑风高。
阮允棠正在灯下翻阅着府中往年的田庄账目,窗棂忽然被极轻地叩响了三下。
她心下一动,示意酥酥去外间守着,自己走到窗边。
推开一道缝隙,窗外无人,只有卷得紧紧的小纸条,被一块小石子压在窗台上。
她迅速取回,关好窗。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凌厉的字迹,是沈宴的笔触:
“三日,书房暗格钥。”
阮允棠捏着纸条,指尖微微发凉。
书房暗格……那里定然藏着侯府,或者说定徳侯最隐秘的东西。
沈宴要它做什么?
次日,她在花园遇见了贺启洲。
他显然因宋清雪被夺权而心情郁躁,看到阮允棠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阮允棠却主动上前,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世子安好。允棠近日协理些琐事,才知当家之难,处处需银钱打点,捉襟见肘……远不如弟妹在时那般游刃有余。
想来是允棠能力不济,让世子见笑了。”
她刻意示弱,将自己摆在无能的位置上,暗示自己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寸步难行。
贺启洲果然嗤笑一声,眼中满是鄙夷:
“就凭你?商贾之女,能识得几个字已属不易,还想管家?
不过是母亲一时无人可用罢了,你且老老实实待着,少出纰漏,便是你的造化了。”
他言语刻薄轻视。
要的就是他的轻视和放松警惕。
阮允棠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看着贺启洲趾高气扬离开的背影,唇角勾起几不可察的弧度。
钥匙……
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手印,或是模子呢?
目光落在贺启洲腰间若隐若现的那串钥匙上,阮允棠陷入了沉思。
这时酥酥将楚云舒那边送来的消息告诉阮允棠。
锦绣阁那边,永昌伯府的订单迟迟无法交付,江南李记的供货渠道也若即若离,新聘的账房和管事能力平庸,根本无法理顺铺子里那团乱麻。
而这边的贺启洲方才在花园里撞见阮允棠,听她那般示弱诉苦,他本能地嗤之以鼻,可转身走出几步,一个念头却猛地冒了出来。
这女人虽然可恶,但那铺子毕竟在她手里经营得风生水过,那些难请的匠人和账房,原先不都是她的人吗?
他脚步一顿,阴沉着脸又折返回来。
阮允棠正准备离开,见他去而复返:“世子……还有何吩咐?”
贺启洲盯着她,眼神审视:
“阮允棠,本世子问你,原先锦绣阁里那个姓王的账房,还有那个姓姜的绣娘,你当初……是许了他们什么好处?
为何本世子如今重金去请,他们却推三阻四,不肯回来?”
他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阮允棠心中冷笑,面上却带上了几分迷茫:
“世子问起这个……允棠依稀记得,王账房家中似有老母需奉养,姜师傅则有个幼弟在读书……允棠想着,他们既是铺子里的老人,做事也尽心,便……便除了固定的月钱,年底会根据铺子盈利,额外分些红利用以贴补。
平日里若他们家中确有急难,也会预支些工钱……
或许,他们是念着这点旧情?”
她语气不确定,仿佛只是陈述一些模糊的记忆,将“分红”和“人情关怀”这两项关键因素,轻描淡写地抛了出来。
她绝口不提自己是如何尊重他们的手艺,如何给予他们足够的自主和信任,那些才是真正能留住人心的东西。
贺启洲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分红?
预支工钱?
下人奴才,给足月钱便是天大的恩赐,何必搞这些花样?
但眼下铺子困境摆在眼前……
“不过是些驭下的手段,本世子知道了,你且说说,若依你之前那般,这分红该如何算法?
预支又是个什么章程?”
阮允棠心中暗讽,鱼儿上钩了。
她依旧低着头,却条理清晰地将一套看似合理、实则暗藏玄机的激励方案娓娓道来。
她刻意将条件说得复杂且对主家看似有利,诱导他为了快速挽回铺子颓势,而接受这套方案,并亲自去推行。
只要他照做,以他那刚愎自用、不懂体恤下情的性子,必定会与那些本就心不在此的匠人产生更大的矛盾,届时……
贺启洲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繁琐,他烦躁地揉了揉额角:
“行了行了,本世子知道了,你退下吧。”
看着贺启洲离去的背影,阮允棠眸中一片漠然。
给他指条“明路”?
自然是有的。
只不过,这条路是通向更深的泥潭,还是短暂的浮木,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拿到钥匙模子的事情,必须尽快着手了。
贺启洲此刻注意力被铺子分散,或许正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