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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高海河斜斜地跌下空调外机,高津蓉惊恐万状,下意识想捂住双眼,可一看到随着他跌落还摇晃的麻绳,一把拍向肖盘山的肩膀,大喊道:“快拉呀!”
肖盘山的身体倏地一抖,像是被上了发条一般,立即从惊吓中的呆滞转为紧迫下的敏捷,以跟他年龄不符的迅猛之势握住麻绳往后一拽,就听见高海河以出奇高的分贝喊了声“妈呀”,便以倒挂金钩的造型撞向墙壁,而跌落也随之停止。
“喵!”
又一声猫叫从下面传来,高津蓉似乎听到了众人吁气的声音。
但她顾不得下面的情况,而是帮着肖盘山一起拽绳子。
“一点一点往下送。”肖盘山指挥道。
所幸只是二楼,下面还有很多双手,你扶一下我抬一下,高海河只觉掉进了千手观音的怀里,又在头晕目眩中听到了肖九河的声音。
“老高,你还好吧?脑袋有没有被撞到?快…谁方便拿手机打个120?我抱着猫……”
高海河虚开一只眼,就看到倒立的肖九河抱着那只掉下来的小奶猫正在拜托邻居为自己打120。
还好有个干民警的。
他在心里庆幸。
肖九河已是他们所的副所长,靠的就是手稳脚快,今天要不是有他在,小奶猫的九条命至少要折两条。
“爷爷!”
下一刻,他又听到了高津蓉的焦急呐喊,她正倒立着向自己跑来,即将跑拢前,又变回了正立,他已被人七手八脚地扶来站起。
世界终于不再是倒立,只是他的步伐还有些不稳,他真的老了……
头还是晕的,又在听到肖盘山的大呼小叫后,更晕了。
“老高呀,你没事吧?”
“没磕到脑袋吧?”
“快让我瞧瞧!”
“嘶……”他这一瞧,反倒让高海河倒吸了一口冷气,“松…松手,胳膊给我弄疼了。”
肖盘山赶紧松开,定睛看向他的右臂,“撞到胳膊了?”
“是不是骨折了?”高津蓉又急又担心,但又不敢去查看,搓着手不停跺脚,扭头就问其他人:“120打了吗?”
“打了打了,很快就来。”有人回应。
小区离医院近,120很快开了进来,下来一个医生两个护士,就地对高海河检查一番后,发现并无大碍,只是右臂撞青了。
不过医生还是建议去医院拍个片什么的,以防万一。
高海河忙摆手拒绝,“我没撞到头,就是他们拉绳子的时候,我这胳膊撞到了墙壁。”
那名医生咀嚼着他这话,推了推眼镜框,“您老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一旁的肖盘山指了指二楼的空调机,又指了指仍被自己儿子抱在怀里的小奶猫,激动地比划道:“为了救小猫咪,他翻到空调外机上,我怕他摔下去,拿绳子套住了他的一只脚…你猜怎么着?”
“他还真摔下去了!”
“还好我绳子系得早,他一摔我一拉,胳膊就撞墙上了,还好他肩膀宽、衣服后,这一缓冲,头没事。”
高津蓉发现,那名医生在听肖盘山描述这些的时候,表情几度变幻,从惊愕到无语再到…一言难尽。
不过,本着医生的职业操守,他没说什么,又推了推眼镜框,语重心长地对高海河说:“老爷子,蜘蛛侠让年轻人当去吧。”
医生这话一说,高海河立马多了一个新的绰号——蜘蛛侠。
“蜘蛛侠?我看你这楼长也别当了,当得我提心吊胆,黑发人送白发人!”
确认高海河只是右臂因撞击有些淤青后,又见他死活不肯上医院,医生无奈,只好打道回府,但不忘叮嘱他静养。
医生拿他没办法,但高津蓉有办法,领他回屋后,袖子一挽就要摘掉他的楼主帽子。
高海河哪能答应,“我还没把整栋楼的人认完呢!”
“不碍事,他们认得你就行,不信你明天问问,还有谁不知道101住了个蜘蛛侠。”高津蓉冷着脸说道。
“栗子,我不当蜘蛛侠了行吗?再说那会儿情况紧急……”
“打个119需要多长时间?”
“可消防出警需要时间啊!那只小猫咪等不得……”
“它是猫,不是人类小孩,能爬上去就有办法下来,要不是你们一惊一乍把它吓到了,估计早溜进哪家打开的窗户里。”
“你没看到它是一只小奶猫啊?估计还没断奶……”
“没断奶就放它出去玩儿,这是当**不负责!”
“哎哟我说栗子,你咋非要跟我抬杠呢?”
“我是生气!”
高津蓉加重了语气,“我明天就跟李经理说,这个楼主你不当了,让他换个人来当。”
“栗子……”
“吃饭!”
闻言,高海河这才想起,案板上还摆着一条正被去鳞的鱼,随即朝厨房望去,“诶?鱼呢?”
他连忙起身跑去查看。
高津蓉也跟了进去。
爷孙俩进厨房一瞧,那条鱼居然躺在了水池里。
高津蓉当即揶揄:“跟你一样,瞎忙活。”
高海河立马反驳:“我可没有瞎忙活,至少我救下了小猫咪。”
高津蓉懒得再跟他吵吵,斩钉截铁地说:“明早我就去找李经理。”
见她铁心铁意,高海河抓耳挠腮。
自家孙女儿的脾气他最了解,倔起来比他还像磐石,愚公见了都得绕道走。
“咋整呢?”
他抠着脑袋,既为自己的楼主之位即将不保而担忧,更为眼前还没着落的晚饭焦急。
“唔……”
片刻后,他想到了一人,一个可以救他于水火的人。
“抢地主!”
此时肖俊的病房内,趁着其他三个病人两个出院一个手术后转病房,多人间秒升单人间,肖俊抓紧享受单间的机会,叫上王大卫和蓝天澜一起斗地主。
蓝天澜刚甩出牌,手机就响了,一看,居然是高海河,他一紧张,直接把牌扔飞出去。
“嘛呀?栗子的电话?”王大卫笑道,赶紧去捡牌。
肖俊瞄了一眼表情透着惊讶与紧张的蓝天澜,对王大卫说:“要是栗子的电话,他应该笑嘻嘻才是。”
“咳!”蓝天澜清了清嗓子,随即坐直,接起了电话,“爷爷,晚上好。”
爷爷?
王大卫无声地问肖俊:哪个爷爷?
肖俊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王大卫瞬间心领神会。
高爷爷!
“好!我这就过去。”蓝天澜接完电话,腾地站起,弄得另外二人不免忐忑起来。
肖俊忙问:“出啥事儿了?”
王大卫则盯着他。
蓝天澜言简意赅地把傍晚发生的事告诉了二人,随后又道:“那对爷孙到现在还没吃成饭呢,我打包点饭菜送过去。”
“嘿!老高这是把你当准孙女婿了呀?”王大卫一拍大腿。
肖俊想的多一些,“送饭只是个幌子,小区外面多的是饭馆,打个电话就能送餐,我看老高找你,多半是想让你帮他给栗子说说情。”
蓝天澜也这么认为,“保住他的楼主之位。”
“嗐!这个老高。”王大卫嗔笑。
肖俊解颐,对蓝天澜说:“天天,老高能求到你这里,是把你当自己人了。”
蓝天澜展颜一笑。
离开医院后,他开车来到小区外面,打包了一荤一素一汤,就敲响了高家的门。
“哟!这不是天天见嘛?啥风把你给吹来了?”
来开门的是高海河,一看到他就不停眨眼睛,嘴上却装着很意外的样子。
但高津蓉一眼就看出了二人的猫腻,一人瞪了一眼,就去拿碗筷了。
蓝天澜忙喊道:“我吃过了。”
“没打算准备你的碗筷。”高津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明显透着不悦。
高海河冲蓝天澜吐了一下舌头,又双手合十,用唇语说道:拜托拜托!
蓝天澜拍拍他的左肩,径直朝餐桌走去,放好打包盒,就去协助高津蓉拿碗筷,“我看爷爷伤得不重啊!”
“那是他运气好,可好运气不是随时都有的。”高津蓉仍旧气呼呼。
“你是没看到那个场景,他就踩在空调机上,要不是肖爷爷提前往他腿上系了绳子,根本抓不到他,虽然才二楼,可他一把年纪了,这一摔……”
她没再说下去,骤然哽咽起来。
蓝天澜赶紧抱住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爷爷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
“肚子不饿吗?我给你买了仔姜鸡。”
高津蓉吸了吸鼻子,还是给他拿了副碗筷。
而后,蓝天澜摆出了混体制的架势,对高海河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
高海河一反常态,频频点头,半句嘴都没顶。
这一唱一和,看得高津蓉又好笑又无语。
说着说着,蓝天澜话锋一转,头也转向了高津蓉,“栗子呀,爷爷确实不适合当蜘蛛侠,紧身衣他穿不好看。”
“噗!”高津蓉被他一本正经的说笑给逗乐了,“所以?”
“所以他保证不再当蜘蛛侠,但是这楼长嘛……”蓝天澜故意拖长尾音,引得爷孙二人同时挑起了眉。
“栗子,你不能剥夺老人家再就业的机会。”
**——
他话音一落,高海河立即鼓掌。
高津蓉哭笑不得,“明年你当不了科长,就改跟我姓。”
“不行啊,我得先干掉我们副科长才能当科长。”蓝天澜为难道。
“叫高蓝天澜也挺好听。”高海河打趣。
“是是是!”蓝天澜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高津蓉一人睨了一眼,埋头喝汤。
蓝天澜与高海河悄然对视,贼贼一笑。
医生让高海河静养,高海河吃完饭就回屋了,还把门给关上,显然是不想当电灯泡。
就他那个卤蛋头,瓦数可不低。
蓝天澜则挽起袖子,拿着碗筷去了厨房。
高津蓉把桌子擦干净后,也进了厨房,接过他洗好的碗筷,拿干帕子擦拭。
月已高悬,万家灯火闪烁着柔和的光,似在与月光对饮。
“肖俊咋样了?伤口愈合得好吗?”高津蓉随口问道。
蓝天澜点头,笑着说:“就咱们俊哥儿那体质,估计明天就能出院。”
“这几天辛苦你了。”把最后一个碗擦干净放回碗柜后,高津蓉用余光瞄了一眼主卧的房门,然后轻轻拉上厨房的磨砂玻璃门,转身搂住了蓝天澜。
蓝天澜一笑琅然,反手抱住她,埋首嗅闻着她发间的玫瑰花香气,忽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最近忙着在医院陪床,二人许久没有约会过,更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
“那要怎么感谢我?”他压着嗓子瓮声瓮气问。
高津蓉含羞一笑,抬起头主动送吻。
蓝天澜随即让二人抱得更紧,迎着她的吻,任她撩拨自己。
等到被她攻城掠地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发起反攻,搂着她一转身,远离那道可以映出二人身影的玻璃门,来到旁边的墙壁,将她抵在墙上,加深了这个吻。
高津蓉的呼吸渐渐急促,双腿也有些发软。
察觉到她的身体正背抵墙壁慢慢下滑,蓝天澜架起她的双腿,让她跨坐到自己身上,再往前一挺,她下意识惊呼出声。
“嘘!”
蓝天澜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旁边的玻璃门,随即埋首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细细亲吻。
高津蓉仰起头,双手**他的发间…嗯?头发长了些,还有些油。
这是多久没洗头了?
她收回双手,又顺着他的后脑勺摸向他的后脖颈。
呃……
一搓,全是皴。
高津蓉皱起了眉。
随着二人的身体越贴越紧,不多时,高津蓉便嗅到了一股难言的气味,夹杂着烟味儿、咸鱼味儿,似乎还有一股霉味儿。
这味道…似曾相识。
再一皱眉,高津蓉一把推开了正在自己胸前又亲又啃的蓝天澜,“你怎么沾上那俩身上的臭味儿了?”
“啊?”蓝天澜一脸懵。
“谁?”
他正尽兴呢,怎么就被打断了?
高津蓉虚起了眸子,冲他搓了搓指尖,“知道这是啥吗?”
“泥垢?”蓝天澜不太确定,伸手抠了抠后脖子。
高津蓉目光一沉,“从你身上搓下来的,你上回搓澡是嘛时候?”
蓝天澜讪讪道:“半个月前吧。”
“肖俊和大卫在病房里是不是没穿鞋袜?”高津蓉又问。
蓝天澜讶然,“你咋知道?”
“呵!我咋知道?”高津蓉扯了扯嘴角斜睨着他,“你都被他俩身上的臭味给腌成臭豆腐了。”
“呃!”蓝天澜一噎,旋即低头在胳肢窝嗅闻。
紧跟着,他面色发窘,嗫嚅道:“是…该搓澡了。”
“滚滚滚!”高津蓉麻溜儿从他胯间跳下,挥挥手,转身去拉玻璃门,“洗干净了再来找我。”
把蓝天澜踹出大门前,她又补了一句:“你跟他俩打成一片没问题,但别臭一块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