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洪武,从逆党做起 第968章 邻里有难,不援反倾

西安门三条巷,陆府。

日头沉到了西墙根,给青灰院墙镀了一层暗金,却压不住其中肃杀!

禁军甲士沿着院墙根排开,银色甲胄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手中长刀、长枪斜指地面,映着残阳,晃得人眼晕。

带队千户背着手来回踱步,目光扫过巷口每一个往来身影,喉结时不时滚动。

方才魏国公亲自下令,

陆府周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鸟都不能飞进去。

若是出了半分差错,他们这些人都得提着脑袋谢罪。

府门紧闭,朱红门板上的铜环被夕阳照得发亮,

两个禁军甲士守在门侧,

肩背挺得笔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巷子里静得厉害,只有甲片偶尔碰撞的轻响,

还有远处传来的零星马蹄声,却很快被这凝重的氛围压了下去。

路过百姓远远看着,不敢靠近,只敢交头接耳地议论,眼神里满是担忧。

毕竟陆云逸的名字,

在应天城里没人不知道。

若是这位年轻的大人出了意外,京中局势怕是要更乱。

推开府门,院内景象比外面更显紧张。

正屋门窗大开,烛火从里面透出来。

廊下站着不少人,应天府尹高守穿着官袍,双手背在身后,时不时抬头看向正屋门帘,眉头皱得紧紧的。

市易司的侯显捧着账册,却没心思看。

巴颂站在廊柱旁,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眼神死死盯着在场众人。

最急的是刘思礼,

他穿着常服,头发都有些乱了,

在廊下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怎么还没好?都快两天了,到底人有没有事!”

说着,又要往正屋冲,却被旁边的管家拦住:

“大人,太医正在诊治,您进去会打扰的。”

刘思礼猛地停下脚步,手在袖中攥得发白,眼眶都红了。

这么一个金贵女婿,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刺杀,

若是真出了意外,他怎么交代!

“来了来了!宫里来人了!”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大太监李忠捧着拂尘,带着两个小太监快步走进来。

额上冒着汗却不敢擦,一进院就急着问:

“陆大人怎么样了?太医呢?陛下还在宫里等着消息!”

高守连忙上前,声音压得低:

“李公公,太医还在里面诊治,已经快两天了,还没出来。”

李忠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走到正屋门口,刚要掀帘,却又停住了。

他知道太医诊治时不能打扰,

可陛下那边催得紧,若是陆大人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传信的太监也讨不了好。

就在他左右为难时,正屋的门帘突然被掀开,

一个穿着青色医袍的小吏走出来,对着众人躬身道:

“诸位大人,李院判请几位进去说话。”

刘思礼第一个冲进去,紧接着是李忠、高守、侯显和巴颂。

正屋内,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众人脸色忽明忽暗。

陆云逸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胸口盖着白色纱布,气息虽弱却还算平稳。

院首路景辰正在窗边号脉,

李院判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条沾了血的布巾。

见众人进来,便放下布巾,对着李忠道:

“诸位大人,陆大人暂无性命之忧。”

“无性命之忧?”

刘思礼一下子冲过去,抓住李院判的胳膊,声音都在抖:

“你说清楚,云逸他到底怎么样了?”

李院判拍了拍刘思礼的手,

示意他冷静,然后指着床边的一个铜盆道:

“诸位请看。”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铜盆里放着三块黑褐色的火石,

上面还沾着血丝,大小都有红豆粒那么大。

李院判继续道:

“陆大人胸口的伤,看着吓人,实则万幸。

他贴身穿着一件玄铁编缀的软甲,将近四十块火石打在软甲上,有十五块穿透了两层软甲,入肉不过半寸,并没有伤着内脏。

只有这三块,深入血肉,

我与几位同僚找了三日才找到,

有一块距离心口只有不到一寸,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此话一出,刘思礼的腿都软了,向后倒了下去。

一寸!差一点就死了

“软甲?”

大太监也长舒了一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人没死就好.

人若是死了,才是真正大乱的开始。

他看向陆云逸的床头,那里挂着一件鎏金色软甲,

玄铁丝细密地编缀在一起,

胸口的位置已经一片漆黑,密密麻麻的孔洞,上面还镶嵌着一些火石.

周围还沾着暗红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这时,在外值守的徐增寿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场中情形。

侍卫对他说了情况,徐增寿长舒了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冷汗,

走到软甲旁,伸手轻轻摸了摸凹陷的地方,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大将军给陆大人的软甲,幸好穿了”

刘思礼看着软甲上的凹陷,又看了看床上的陆云逸,抹了把脸,声音里满是庆幸:

“万幸,万幸穿了软甲,不然.”

大太监也松了口气,他走到李院判身边,急切地问:

“李太医,陆大人什么时候能醒?陛下还在宫里等着消息呢。”

李院判沉吟片刻,道:

“方才已经给陆大人施了针,

又喂了止血汤药,估摸着今夜就能醒。

只是伤口还需好生调养,

三月内不能动气,也不能劳累,否则容易留疤,溃脓。”

“好好好!”

大太监连忙点头,转身对身后的小太监道:

“你快回宫,把太医的话告诉陛下,

就说陆大人暂无大碍,今夜就能醒,让陛下放心。”

小太监领命,快步跑了出去。

大太监又看向刘思礼,语气缓和了些:

“刘大人,陆大人醒了之后,

若是有什么情况,还得劳烦你立刻派人进宫禀报。

陛下对陆大人的伤势很是上心,

若是有半点差池,咱们都担待不起。”

刘思礼连忙应道:

“公公放心,只要云逸一醒,

我立刻让人去宫里报信,绝不敢耽误。”

高守走到床边,看着陆云逸苍白的脸,叹了口气:

“陆大人这次是福大命大,幸好有软甲护着。

只是那刺客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还敢用军械,看来京中逆党是真的急了。”

高守有些后怕、脊背发凉,

若眼前之人真的死了,那他这个京府尹也不用干了

刘思礼点头附和:

“等人醒了,得好好查,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

之前粮商的事还没彻底解决,

现在又出了刺杀,这些人是真的不想让京中太平。”

徐增寿握着拳,眼神冷了下来:

“不管是谁,只要查出来,我定要让他血债血偿!敢伤大人,我饶不了他!”

李院判见众人情绪激动,便开口劝道:

“诸位大人,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陆大人好好休养,查案的事有宫中三司负责。

眼下还是先安排人守着,

别让无关人等进来打扰,也别让陆大人再受惊吓。”

刘思礼连忙点头:

“对对对,都走都走.

管家,你去安排人,在正屋门口守着,

除了太医和伺候的人,其他人一律不许进来。

还有,厨房那边,

让他们炖点补气血的汤,等云逸醒了好喝。”

管家领命,快步走了出去。

众人又在屋内待了一会儿,

见陆云逸呼吸平稳,没有异样,便陆续退了出去,

只留下两个贴身丫鬟在屋内伺候。

走出正屋,夜色正浓,

庭院里的烛火被风吹得晃动,映得众人的影子忽长忽短。

大太监看着陆府的守卫,对高守道:

“高大人,陆府周边的守卫还得劳烦你多费心,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高守连忙躬身:

“公公放心,我已经让人加派了人手,在西安门大街各处把守,

任何进入三条巷的人都要经过严加盘问。”

说罢,他看向李公公,轻声问道:

“公公,敢问凶手找到了吗?”

“咱家也正要与你说此事。”

大太监脸色凝重,沉声道:

“人和枪都没有找到。”

“没找到?”

高守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凶手一日找不到,京中就一日不能恢复安稳。

就说这封锁九门不让进出,就已经给京府带来了很大麻烦。

大太监压了压手:

“您别着急,虽然凶手没有找到,但案子的侦破已有一些进展。

枪是工部工坊弄出来的,最后几经流转,到了兵部王大人手中。”

“可是右侍郎王大人?”

“正是,但枪在王大人手中遗失了,或者说是被人抢走了。”

高守眼中闪过疑惑,满脸茫然:

“还请公公明示。”

“枪被安放在城北合兴染坊旁的三元当铺。”

一听这个地址,高守脸色猛地凝重,发出一声低呼:

“怎么会在那?”

大太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这位京府尹也知道合兴染坊的猫腻。

不过他没有诧异,京府若是连这点掌控都没有,那京城早就变成筛子了。

“公公是想本官做什么?”高守沉声发问。

大太监淡淡道:

“陛下的意思是,京府衙门也要配合查案,

将此事弄清楚,尤其是找到那支枪。

三元当铺的尸首已经都被挖出来了,

京府可以派仵作去验尸,与锦衣卫共同查案。”

说罢,大太监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递了过去:

“这是宫中、锦衣卫的验尸结果,

京府仵作经验深厚,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一些没有发现的端倪。”

高守拿着文书翻了翻,脸色猛地一变,眼中充斥着荒唐,

“锦衣卫的刀伤?”

大太监轻轻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需要京府的仵作一并探案。”

高守一下子明白过来,有人不相信这个结果,也有人想要确定这个结果,

所以才拉京府衙门进来。

他点了点头:

“公公放心,本官回去就组织京府八县最好的仵作来勘验尸首,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

“什么?”

“合兴染坊若是没记错,是锦衣卫的商行,

此事就出现在旁边,用的还是锦衣卫的刀。

如今种种线索已经表明,锦衣卫与此事有所牵扯,

这样的话,再让锦衣卫来查案,岂不是有些贼喊捉贼的意味?”

说到这,高守眉头紧锁,意味深长地开口:

“毛大人可是与陆大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大太监神情平静,知道他暗有所指,便说道:

“高大人放心,毛大人已经重归天牢,

现在负责此事的是杜大人,您尽管放心。”

“杜萍萍?”

“正是。”

高守面露恍然,点了点头:

“本官知道了,请公公禀报陛下,京府衙门必定竭尽全力,侦破此案。”

“天色不早了,咱家先回宫禀报,

这段日子若是再有人生事,高大人可别忘了要让陛下省心。”

高守脸色凝重:

“还请宫中放心。”

大太监踱步离开陆府,高守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

在先前风波中,京府两不相帮,可谓是躲过一劫。

如今宫中已经有所不满,现在陆大人躺下了,

再有生事的,就要京府亲自动手了.

“唉”

想到这,高守叹了口气。

京府尹这个官职,上头全是官老爷,可谓是处处受气。

这时,刘思礼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怎么样?他说什么?”

高守语重心长地说道:

“刘兄啊,此事牵扯甚广,不似寻常案件啊。”

接下来,他告诉了刘思礼合兴染坊与三元当铺之事,还说了宫中的态度。

他并非没有私心,若说在京城谁打探消息的能耐最大,

不是锦衣卫,也不是京府,而是脉络遍布京畿的应天商行。

一声令下,上万个村落都能帮着找人。

刘思礼听后勃然大怒,

一拳砸向一旁立柱,低声大骂:

“一定是锦衣卫干的!一下子杀这么多人,毛骧他脱得了干系?”

“息怒息怒,刘兄息怒。”

尽管高守也有这等猜测,但他还是小声提醒:

“合兴染坊的掌柜,就是那个钱兴怀,

去年死在了莲花楼,那一次动静就闹得很大。

在那之后,合兴染坊还在不在锦衣卫的掌控之中,这还要调查。”

“调查?还调查什么?

这两个月锦衣卫的所作所为分明是在帮着逆党。

高大人你看不出来?

现在市易司大获全胜,锦衣卫又出来杀人,这分明是正面打不过来阴的。

若此事与锦衣卫没有关系,我断然不会相信!”

刘思礼面露怒容:

“明日,明日我就上疏弹劾毛骧,你与我一起弹劾!

管他是不是凶手,先将人抓起来查查再说!”

“这这不合规矩啊。”

高守面露难色,声音结结巴巴。

他没想到这刘大掌柜居然这般刚烈,上来就要弹劾锦衣卫。

偏偏他还不好拒绝,应天商行主动缴纳商税,

给京府衙门弄来了不知多少钱财,

可谓是正儿八经的财神爷,得罪不起啊.

“有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讲规矩,这不是荒谬?

那枪一日找不到,你我就都有危险。

今日那些逆党敢杀正二品,

明日要杀你我怎么办?

那东西的威力你也看了,百步杀人,中之必死,

除非咱们也整日穿着那软甲,要不根本不敢出门啊。”

高守脸色一僵,这也是他有所顾虑的。

这么绝密的军械居然流传在外,还能这么远杀人,

毫无疑问,这对所有大人都是一股震慑。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

你若是不上疏弹劾也罢,我自己来!”

刘思礼挥了挥手,转头就往屋里走。

“哎哎哎”

高守连忙上前拉住他,语重心长:

“刘兄息怒啊,我没说不弹劾。

锦衣卫这三个月放任逆党作乱,早该整治了,

但.咱们两个人力不从心啊,要多拉一些人!

就算此事不是毛骧做的,也要将他彻底弄死,要是再让他翻身,麻烦的是咱们自己。”

“成!”

刘思礼点了点头:

“劳烦高大人去联络六部大人,本官去找都督府以及一众侯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