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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胤王朝,永熙十二年,仲春(百花宴当日)
地点:皇宫地下秘道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耳边是石板闭合的沉闷回响,以及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
沈清辞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差点飙出来。
“萧执你这个**!”她**摔痛的胳膊肘,忍不住在黑暗里低声骂了一句,“演戏演上瘾了是吧?还学人家英雄断后?就你那风吹就倒的身子骨,够人家几刀砍的?逞什么能啊!”
骂归骂,担忧却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上心脏。外面兵刃相交的声音似乎被彻底隔绝了,也不知道那个病秧子王爷怎么样了……
不过现在不是担心他的时候!她得先担心担心自己!
这鬼地方黑得连自已的鼻子都看不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陈年老霉味和泥土腥气,还夹杂着一种……淡淡的铁锈味?也不知道是原本就有的,还是刚才那番厮杀渗下来的。
她摸索着站起身,试着往前走了两步。
“咚!”脑门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眼前金星乱冒。
“哎哟喂!谁这么缺德!在地道里乱放东西!”她捂着额头,气得想踹墙,又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好小声嘟囔,“这睿王挖地道也不说修平整点,磕坏了本小姐的花容月貌,他赔得起吗?!”
吐槽归吐槽,她不敢再乱动,生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或者万丈深渊。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向前摸索。
触手所及,是冰冷粗糙的石壁,似乎是一条狭窄的通道。
她像个瞎子一样,扶着石壁,一点点往前挪动。脚下深一脚浅一脚,时不时还能踢到个小石子,咕噜噜滚出去老远,在这寂静的地道里显得格外瘆人。
“这什么破地方?比我们府上关犯错下人的柴房还黑还破!”她一边挪一边小声抱怨,“早知道要钻这种老鼠洞,刚才就该把辛嬷嬷那碗参汤抢过来,好歹还能当个暗器泼人脸上……”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似乎隐隐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还有……若有若无的水滴声?
有光?!难道到头了?!
沈清辞精神一振,加快脚步向光亮处挪去。
越往前走,光线越明显,通道也逐渐变得宽敞起来。终于,她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似乎是一个不大的地下石室,墙壁上镶嵌着几颗散发着幽幽白光的夜明珠,提供了有限的照明。石室中央有一口废弃的枯井,井口用石板半掩着,那滴滴答答的水声就是从井里传来的。角落里还堆着一些散乱的、看不清原本面貌的杂物,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而在枯井旁,竟然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灰扑扑、打满补丁短褂,头发胡子花白杂乱,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啃着一只烧鸡的老头儿!
那烧鸡啃得满嘴流油,香味混合着地道里的霉味,形成一种极其古怪的气息。
沈清辞:“???”
这又是什么情况?!皇宫地下秘道里,有个老头在开烧鸡派对?!睿王这地道挖得可真是……别有洞天啊!
那老头似乎察觉到有人来,慢悠悠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被皱纹和毛发占领、唯有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的脸。他瞥了沈清辞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像是嫌弃她打扰了自己用餐似的,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吵吵嚷嚷的,差点害老头子我噎着!”
沈清辞嘴角抽了抽。好嘛,恶人先告状?她这狼狈逃命的还没说什么,他这偷摸啃鸡的倒先摆上谱了?
她定了定神,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虽然也拍不干净),努力摆出镇国公府大小姐的派头,虽然此刻发型凌乱,衣襟沾灰,额角还青了一块,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老人家,”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有礼,“请问此处是何地?出口在何方?”
那老头又啃了一口鸡腿,咂咂嘴,翻了个白眼:“小丫头眼睛是用来出气的?没看见这儿是吃饭的地方吗?出口?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耽误老头子我用膳!”
沈清辞:“……”
好家伙!这老头脾气还挺冲!
她眼珠一转,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可怜巴巴:“老人家您行行好,小女子也是遭了难,被恶人追赶,不得已才误入此地。您看我这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又饿又怕,您那烧鸡……闻着可真香啊,能分我一只鸡翅膀啃啃吗?等我出去了,定赔您十只八只的!”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老头……手里的烧鸡,还配合地咽了口口水,演技十分浮夸。
那老头警惕地把烧鸡往怀里搂了搂,小眼睛瞪得更圆了:“想得美!这是老头子我蹲了三个时辰才蹲到御膳房倒馊水……啊呸!才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口都不给!”
御膳房倒馊水?沈清辞差点没笑出声,赶紧绷住。看来是个偷摸从御膳房弄吃食的老馋猫。
她立刻换上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原来老人家是同道中人!实不相瞒,小女子对御膳房的梅花酥、水晶肘子、蟹粉狮子头的路线也熟得很!尤其是那专门给贵妃小厨房送点心的刘太监,他啥时辰走哪条路,腰牌挂哪边,小女子都门儿清!要不……咱俩交流交流心得?”
老头啃鸡的动作顿住了,小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上下打量着沈清辞,似乎在判断她话的真假:“你?就你?吹牛吧你!那刘秃子滑溜得跟泥鳅似的,你能摸清他的路?”
“嘿!您还别不信!”沈清辞叉腰(虽然没什么气势),开始胡诌,“刘太监左**蛋上有块铜钱大的胎记,对不对?他相好是浣衣局的张嬷嬷,对不对?他每月的初三、十七必偷摸给张嬷嬷捎带一包玫瑰糖,对不对?”
这些当然是她瞎编的,但说得有鼻子有眼,语气笃定无比。
老头听得一愣一愣的,连烧鸡都忘了啃,喃喃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嘿!你这小丫头有点东西啊!”
沈清辞心中暗笑,面上却一副“那是自然”的得意表情:“所以啊老人家,你看,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就行个方便,指条明路?等我出去了,下次给你带双倍的梅花酥!”
老头明显被她忽悠住了,犹豫了一下,舔了舔油乎乎的手指,指着石室另一个方向的一条更黑的岔道:“从那儿走,第三个路口左拐,看到一副缺了牙的阎王爷画像再右拐,憋气走过一段水坑,大概……大概一炷香就能看到一个狗洞,钻出去就是西华门外头的乱葬岗……”
沈清辞:“……”乱葬岗?!狗洞?!睿王这地道的出口选址可真够别致的!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努力保持微笑:“多谢老人家指点。不过……还有没有稍微……体面一点的出口?比如直接通到哪个王府后院或者国公府厨房之类的?”她还想顺便回家换个衣服呢!
老头闻言,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小丫头年纪不大,想的倒挺美!你以为这地道是你们家开的菜市场啊?想通哪儿通哪儿?就这条!爱走不走!”说完,不再理她,埋头继续啃他的烧鸡。
沈清辞叹了口气。得,乱葬岗就乱葬岗吧,总比被堵死在这里强。
她对着老头道了谢,转身朝着他指的那条黑漆漆的岔道走去。
刚走到岔道口,那老头忽然又抬起头,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喂!小丫头!”
沈清辞回头。
老头从鸡肚子里搜掏了半天,掏出一个黑不溜秋、毫不起眼的小铁牌,随手扔给她:“拿着!要是半道遇上‘打更的’,把这牌子给他们看,就说‘老馋猫让过的’!”
沈清辞接过那还沾着鸡油的小铁牌,入手冰凉,上面似乎刻着某种复杂的纹样。打更的?这地道里还有打更的?难道还有别人?
她心中疑窦丛生,但看老头那副“爱要不要”的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便将铁牌收好,再次道谢,步入了那条黑暗的岔道。
这条岔道比来时那条更窄更陡,空气也更加潮湿浑浊。
她依着老头的话,数着路口,左拐,果然看到墙壁上刻着一副模糊的、凶神恶煞却偏偏缺了颗门牙的阎王爷画像,颇有几分滑稽。
她忍着笑,右拐之后,没走多远,果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气,脚下也开始泥泞起来。一段淹没脚踝的污水坑横在面前。
“憋气走过……”沈清辞捏住鼻子,看着那黑乎乎、还飘着可疑杂物的污水,胃里一阵翻腾。这睿王……挖个地道也太不讲究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差点没被臭晕过去),提起裙摆(虽然已经脏得没法看了),认命地踏入了污水坑中。
冰冷粘腻的污水瞬间浸透了绣鞋和裙裾,那感觉简直难以形容。她强忍着不适,一步步艰难前行。
就在她走到水坑中央,憋气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两盏幽绿幽绿的光点!
紧接着,是四盏、六盏、八盏……
如同鬼火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前方通道中,挡住了去路!
沈清辞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老头说的“打更的”?
她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握紧了袖中那枚冰冷的铁牌,心脏砰砰直跳。
幽绿的光点缓缓逼近,伴随着一种极轻微的、“沙沙”的摩擦声。
借着后方夜明珠微弱反光,沈清辞终于勉强看清——那竟然是几条体型硕大、皮色黝黑发亮、吐着猩红信子的——巨蟒?!
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出幽绿的光芒,冰冷地盯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沈清辞瞬间头皮炸裂,差点尖叫出声!
皇宫地道里养巨蟒看门?!睿王萧执!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疯子?!
神秘老头口中的“打更的”竟然是几条恐怖巨蟒?!女主该如何应对?那枚沾满鸡油的小铁牌对蟒蛇有用吗?是能通行无阻,还是会成为蟒蛇的餐前小点心?这条诡异的地道究竟还藏着多少匪夷所思的秘密?女主的逃亡之路,眼看就要变成惊悚冒险!而地面之上的睿王,又能否从混战中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