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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
在这个风声鹤唳、薛贵妃磨刀霍霍的深夜,一向与薛贵妃分庭抗礼、却多年深居简出的中宫皇后,竟然也派了人来?还特意赐下百年老参和宫廷安神丹?
这突如其来的“恩典”,非但没让沈清辞感到丝毫暖意,反而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刚刚稍缓的神经,让她瞬间警惕到了极点!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尤其是父亲刚刚脱离危险,皇后的人就仿佛未卜先知般“及时”出现,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来的是谁?可说了什么?”沈清辞迅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狼狈,一边快步向前厅走去,一边沉声问小蝉。
“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辛嬷嬷,看着可严肃了。”小蝉紧跟在后,小声道,“没说别的,只说是奉皇后娘娘懿旨,听闻国公爷突发急症,娘娘凤心忧切,特赐下宫中珍品,以示抚慰恩典。”
辛嬷嬷?沈清辞在记忆中快速搜索。这位辛嬷嬷似乎是皇后的心腹老人,据说年轻时曾伺候过先太后,在宫中颇有体面,等闲不会轻易出宫。皇后派她前来,足见对此事的“重视”。
沈清辞心下冷笑,面上却已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从容。她步入前厅,只见一位穿着藏青色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刻板的老嬷嬷,正端坐在客位之上,身后站着两名低眉顺眼的小宫女。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黄梨木托盘,里面果然躺着一支品相极佳的野山参和一只小巧的明黄色瓷瓶。
林妈妈正陪在一旁,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见到沈清辞进来,那辛嬷嬷抬起眼皮,目光如同精准的尺子般在她身上扫过,尤其是在她额角那已经凝结但依旧明显的伤口处停顿了一瞬,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随即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老奴辛氏,奉皇后娘娘懿旨,特来探望国公爷病情,并赐下参丹。娘娘听闻大小姐为父忧心,奔波劳碌,乃至微恙,特让老奴转达,望大小姐善自珍重。”
这话听着是关怀,实则点明了她“奔波劳碌”乃至受伤,暗示对她今夜行踪了如指掌!
沈清辞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和悲戚,盈盈还礼:“臣女沈清辞,叩谢皇后娘娘天恩!劳辛嬷嬷深夜奔波,臣女实在惶恐。父亲突发恶疾,臣女心焦如焚,失仪之处,还望嬷嬷海涵。”
她故意将“突发恶疾”几个字咬得稍重,观察着辛嬷嬷的反应。
辛嬷嬷脸上依旧是那副刻板的表情,语气平缓无波:“大小姐至孝,天地可鉴,何来失仪之说。国公爷乃国之柱石,突发疾患,娘娘与陛下皆心系不已。不知国公爷眼下情况如何?可需宫中再派太医前来诊治?”
果然开始打探病情了!沈清辞心下冷笑,语气却越发哀婉:“多谢娘娘和嬷嬷挂怀。托陛下和娘娘洪福,赵府医已用了针药,父亲方才略安稳了些,只是依旧昏沉不醒。赵府医说乃积劳成疾,骤发急症,需绝对静养,最忌惊扰。故而未能亲迎凤旨,还望娘娘和嬷嬷恕罪。”
她滴水不漏地将病情归为“积劳成疾”,并强调“静养忌扰”,堵住了对方想去探视的意图。
辛嬷嬷闻言,点了点头,似乎并未强求:“既如此,便让国公爷好生静养罢。这株百年老参,最是补气培元,待国公爷好转些,可入药炖服。这瓶‘九转清心丹’,乃是太医院院正亲手所制,于安神定惊、调理心脉有奇效,或对国公爷病情有益。”
她指着那明黄色瓷瓶,特意强调了“太医院院正亲手所制”和“安神定惊”。
沈清辞的目光落在那瓷瓶上,心中疑窦丛生。皇后会有这么好心?这药……真的没问题吗?
她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再次拜谢:“娘娘恩典,无微不至,臣女代父亲叩谢天恩!”她起身,对林妈妈道,“林妈妈,快将娘娘赐下的恩典好生收起来,登记入库,待父亲好转,再斟酌使用。”
她故意说要“登记入库”、“斟酌使用”,并未立刻就要给父亲服用,以此观察辛嬷嬷的反应。
果然,辛嬷嬷那刻板的脸上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接口道:“大小姐孝心可嘉,谨慎些也是应当。只是这‘九转清心丹’药性温和,最是对症,乃娘娘一片心意。若是方便,不妨让府医先查验一番,若无疑虑,早日给国公爷服用,或能早日康复。”
她竟然主动提出让府医查验?!这倒是出乎沈清辞的意料。是这药真的没问题?还是对方自信府医根本查不出问题?或者……这药本身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并不在药上?
沈清辞心念电转,面上从善如流:“嬷嬷思虑周祥,臣女遵命。”她转头对林妈妈道,“去请赵府医过来一趟。”
林妈妈应声而去。
等候的间隙,辛嬷嬷看似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厅堂,状似无意地问道:“老奴来时,似乎听闻贵府姨娘也身体不适?今日贵府倒是多事之秋。”
来了!果然开始旁敲侧击了!
沈清辞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几分无奈和厌烦:“劳嬷嬷动问。不过是些后宅妇人无事生非,小题大做罢了。因着父亲病倒,她心中惶恐,也跟着凑热闹,说是梦魇惊着了,已经请府医看过了,并无大碍。”
她轻描淡写地将柳姨**事情带过,将其定性为“无事生非”、“小题大做”,暗示其不足为虑。
辛嬷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多问。
这时,赵府医匆匆赶来。沈清辞将皇后赐药之事说了,让他查验那“九转清心丹”。
赵府医恭敬地接过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仔细查看色泽,又小心地刮下一点药粉品尝,沉吟片刻,回禀道:“启禀大小姐,辛嬷嬷。此丹确是宫廷御制之上品,用料珍贵,以丹参、茯神、远志等安神定惊之药材为主,辅以珍珠粉、琥珀粉宁心益气,药性温和纯正,于国公爷目前的病症,确是相宜的。”
竟然真的没问题?沈清辞微微蹙眉。难道皇后真是来示好的?
但她不敢完全放心,便道:“既如此,便好生收着。父亲如今昏迷,无法吞咽丸药,待他稍好转,再化开服用不迟。”
辛嬷嬷对此似乎并无异议,只是淡淡道:“大小姐安排便是。”
赐药之事似乎告一段落。辛嬷嬷又坐着喝了半盏茶,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便起身告辞。
沈清辞亲自将她送至二门处。
临上马车前,辛嬷嬷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沈清辞一眼,目光似乎比方才深沉了些许,意有所指地缓声道:“明日贵妃娘**百花宴,才俊云集,想必热闹非凡。大小姐青春正盛,也该多出去走走散心,总是闷在府中操心,反倒伤了身子。娘娘还说,望大小姐明日务必赴宴,莫要辜负了这大好春光才是。”
她特意加重了“务必赴宴”四个字!
沈清辞心中猛地一凛!皇后竟然也关注着她明日是否赴宴?!这到底是随口一提,还是……另有用意?难道皇后与薛贵妃在这件事上,达成了某种默契?还是说,皇后也想在百花宴上看到什么?
她按下心中惊疑,恭顺应道:“臣女谨遵娘娘教诲。若父亲病情稍稳,臣女定然前往。”
辛嬷嬷似乎满意了,点了点头,这才转身上了马车离去。
送走这尊大佛,沈清辞只觉得后背竟出了一层薄汗。与这些深宫里的老狐狸打交道,每一句话都暗藏机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立刻返回前厅,脸色沉了下来,对林妈妈和赵府医道:“皇后赐下的参和药,单独封存,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许给父亲使用!”
“大小姐是怀疑……”林妈妈脸色一白。
“防人之心不可无。”沈清辞冷声道,“尤其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恩典’。”她总觉得,皇后此举绝不会那么简单。
处理完这桩意外插曲,天色已近黎明。
沈清辞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锦绣阁,额角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她却不能休息,百花宴今日便要举行,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小蝉,秋纹,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将那件新赶制出来的、雨过天晴色的云锦长裙取来。” “还有,把我妆匣里那套赤金镶蓝宝石头面找出来。”
她一连串吩咐下去,眼神冷静得可怕。
“小姐,您额上还有伤,今日真要赴宴吗?而且那宴席明明……”小蝉担忧不已。
“去!为什么不去?”沈清辞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人家戏台子都搭好了,角儿都请齐了,我若不去,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她不仅要赴宴,还要风风光光地去!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镇国公府的嫡女,没有被任何阴谋击垮!
沐浴过后,换上那身清新雅致又不失华贵的雨过天晴色云锦长裙,戴上璀璨夺目的蓝宝石头面,略施粉黛,巧妙地用一朵小巧的珠花遮住了额角的伤痕。
镜中的少女,明艳不可方物,气质清冷,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宝剑。
“小姐,您真美……”小蝉看呆了,喃喃道。
沈清辞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皮囊不过是武器的一种,今日她要用的,远不止于此。
她拿起那个白玉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毫不犹豫地吞服下去。这是为了预防宴会上可能出现的“幽昙石”香气影响。
随后,她又拿起另一个普通的小瓷瓶,里面装着她自己配置的、能提神醒脑、缓解一般**药性的清心丸,递给小蝉和秋纹:“贴身收好,若觉宴会上有任何不适,立刻含服一粒。”
“是!”两个丫鬟连忙接过,小心收好。
“另外,”沈清辞目光扫过妆台,落在一对看似普通、却分量颇足的赤金镶珍珠的耳珰上,她将其拿起,递给秋纹,“想办法,将这对耳珰中间镂空的部分,悄悄灌满生石灰粉,封好口。”
“生石灰?”秋纹一愣,虽不解其意,但还是立刻照办。小姐的心思,总是这般难以捉摸却又必有深意。
一切准备就绪,天色也已大亮。
就在沈清辞准备出发前往皇宫之际,一个小丫鬟却气喘吁吁地跑来禀报:
“大小姐!门外……门外睿王府的马车已经到了!说是……说是奉王爷之命,来接您一同入宫赴宴!”
睿王竟然派车来接她一同赴宴?!这在众人眼中无异于公开示好!他为何要这样做?是为了坐实合作传闻,将她彻底绑上他的战车?还是为了在宴会上就近监视或保护?这对女主原本的计划会产生何种影响?而皇后和贵妃,见到她与睿王同乘而来,又会作何反应?百花宴未开始,波澜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