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李钰?”
为首的青衫士子一脸的傲气打量着李钰。
虽然李钰只有11岁,但看上去像是十四五岁。
当然不是说李钰长得老成,而是他的身高,因此这群士子也就没有将他当孩童看。
不过就算知道了李钰的年龄,他们也不会惊讶。
江南这边,很多孩童9岁就参加科举,11岁成为秀才比比皆是。
因此并不会因为李钰年纪小,就给他面子。
李钰还没说话,林澈和马致远便跑到他身边,脸色涨红。
今日两人算是彻底领教了苏州士子的厉害。
文化造诣确实很强。
“我们清谈输了,他们要将我们赶出去。”林澈低声开口。
青衫士子得意洋洋“我们这里不欢迎走后门进来的,既然认输,那就赶紧滚出去吧。”
“对!滚出去!”
“不要在这里败坏书院的风气。”
“天下士子如果都和你们一样走后门,那我们考核进来又算什么。”
“……”
众人七嘴八舌,闹哄哄一片。
其他在藏书楼内看书的士子也都凑过来看热闹。
李钰将书本放下,扫了一眼众士子,慢条斯理地开口“是不是我赢了,你们就不再找我们麻烦了。”
青衫士子用鼻孔看李钰,“你的两个同伴都败了,要想留下来,除非你辨经,清谈,诗词皆都获胜。”
李钰一笑,“行,就依你所言。”
“不过此处是藏书楼,咱们去外面辩论。”
说完,迈步朝着外面走去,而他身上的气势也出来了,带上了傲气。
他可是堂堂院案首,府学第一人,在这里好好看书,这些人却要来找茬。
既然如此,他也不用藏着掖着,你傲,我比你更傲!
青衫士子等人也都出了藏书楼,双方站定。
一边是一群本地士子,一边却只有李钰三人。
数量相差悬殊,但李钰身上的傲气却不比对面弱。
青衫士子也感受到了李钰的傲气,眼睛微微一眯,随后道:
“那咱们今日便论‘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二句。世人皆谓当抑傲制欲,然则若人人敛傲收欲,与土木何异?”
青衫士子出这个题,有暗讽李钰方才从容姿态似有傲气的意思。
李钰何尝不知,淡淡道:“君见水波荡漾而谓其傲,却不见杯盏始终承托之功。”
“傲者,自强之脊梁;欲者,进取之舟楫。”
“昔周公制礼作乐,若无傲骨岂能诛管蔡?”
“始皇若无吞寰宇之欲,何来六国一统?”
青衫士子冷笑:“按你所言,桀纣之暴岂非傲欲之极?”
李钰摇头“帆过八分则船覆,药超三钱即成毒。”
“《周易》有云‘亢龙有悔’,然《乾卦》更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傲欲如剑,圣贤持之开太平,昏君持之祸苍生——错岂在剑耶?”
言罢他指向不远处的新竹,朗声道:“譬如新竹破岩时,若无傲骨早折腰,若无向上欲,安得凌云梢?”
话音落下,满堂寂然。
青衫士子想要反驳,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林澈和马致远听得眼中异彩连连。
学到了,他们又学到了!
李钰这种三段式破局逻辑,步步为营的辩证真是太精彩了。
看那青衫士子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长着嘴却说不出话来,真是太解气了。
还得是阿钰啊。
半晌后,青衫士子颓然道:“这一场你赢了。”
其他士子也都收起了轻视的眼神,换成是他们面对李钰的论证,也无法反驳。
当即便有另一名士子站了出来,“敢问《庄子·齐物论》‘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当作何解?莫非生死皆虚妄?”
这是要清谈了。
这句话暗藏了一个预设,若生死始终流转,是否便意味着“生死皆虚妄”,进而消解现实的意义?
这是解读《齐物论》时常见的‘虚无化’倾向,也是辩论的关键陷阱。
李钰当然不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而是道:
“君看竹影扫阶尘,尘动?影动?亦或心动?”
对面士子蹙眉,其他士子也都若有所思。
李钰继续道:“生非始,死非终,乃气息流转之过程。譬如春蚕吐丝时,岂知丝尽成虫变?成虫产卵际,可记前世作茧苦?”
见到对面士子不答。
李钰刚想开口,正巧见到有蝴蝶绕着花朵飞舞。
李钰笑了,没有想到连蝴蝶都来帮他的忙。
“诸位请看此蝶,蝶若知庄子梦它,它亦梦庄子,此刻振翅是应庄周之梦,或完成自身破茧之志?”
众人不由动容,他们都是有学问的人,稍一思索就能明白李钰话中的意思。
李钰用庄周梦蝶的典故,巧妙点出即便生死是流转的过程,每个当下的存在仍有自身的意义,而非虚妄的泡影。
出题的士子正想开口,李钰已经抢先道:“烟气聚散非为证明虚空,而在呈现热气升腾之态。”
“参透生死非教人虚妄,而令知当下呼吸皆可贵。”
说完俯身拾起脚边的落英,语气中有些感慨“此花离枝时,正在结果处。”
出题士子想要说的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他提出的观点直接被李钰破了。
让他根本无法再去争辩。
其他士子也都哑口无言,震惊不已。
李钰的辩论让他们感觉学到了新的东西,而且角度新奇。
他们之中也有不少人对生死有过辩论,但却从未有李钰这么精彩。
李钰没有对抗《齐物论》的玄理,也没有迎合虚妄的解读,而是跳出了非虚即实的对立。
他承认生死是流转的过程,但更强调“在流转中看见当下的意义”。
既守住了典籍的核心,又赋予了玄理面向现实的生命力。
这样的论证,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不由得众士子都收起了身上的傲气。
马致远和林澈更是激动万分,看向李钰的眼神有着崇拜。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辨经,清谈都是碾压式的胜利,让这些士子哑口无言。
已经连胜两场,那他们两人就能留下。
至于做诗,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就李钰的诗词造诣水平,他能输?
不过领头的青衫士子并没有提出作诗,在见识了李钰的辩经和清谈后。
他心中的轻视已经尽去。
没有想到蜀中那样的偏远地区,居然还有如此有才学的人。
不过虽然钦佩,但脸上却青一阵,白一阵。
毕竟他们气势汹汹地来,竟是连输两场,面子上挂不住。
这要是传出去,他们苏州士子比不过蜀中士子,那就真的是笑话了。
论作诗,在场的人虽然有些诗才,但都不是顶尖的。
三场已经输了两场,最后一场不能输了,否则真的颜面尽失。
要不要去请书院中的高手来,正犹豫间,便听身后有士子不服气地道:
“哼!就算你巧舌如簧!苏墨白师兄的那个问题呢?‘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你作何解?若解不通,仍是学问未到家!”
这个问题一出来,马致远和林澈不由都为李钰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