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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他的心脏猛地一紧,脑海深处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段记忆悄无声息地滑落,像旧纸被火舌舔燃,化作灰烬消失不见。
他想不起陈知微第一次递给他护符时说过的那句话。
他只记得她的眼神,那时似乎带着一丝笑意,但具体的声音与语调,却如被抹去的墨迹,任凭他怎么努力追索,都再也拼凑不回。
一阵前所未有的空洞与恍惚,骤然袭上心头。
他摊开右手。
那枚似兽齿又似钥匙的物体静静躺着,暗灰的材质内部,幽光在血月照耀下缓缓流转,仿佛一只闭上的眼睛,又仿佛一座沉睡的囚笼。
冰冷刺骨。
阿哲看着报废的仪器和相机吐出的那半张相纸,声音干涩:“砚哥……你那相机……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陈知微望着相机,又望向窗外那轮红得滴血的月亮,胸口剧烈起伏。
她指尖死死掐住衣袖,眼底像被突如其来的暗影撕开了一道裂隙,闪过惊惧与不可置信。
她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发出声,只是缓缓垂下眼睫,像是害怕有人察觉那一瞬的失控。
周文斌望着恢复正常的墙壁,脸上泪水纵横,不知是为母亲的解脱而哭,还是为这超越理解的恐怖而哭。
许砚紧紧握住那枚“钥匙”,刺骨的寒意与右臂的共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婆婆用生命守护的“渊”之秘,师父可能知晓的代价,以及中心或许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此刻,正冰冷地躺在他的手心。
周家老旧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门缝最后透出的光影里,隐约可见周文斌跪倒在母亲遗像前微微颤抖的背影。
门锁落定的轻响,像是一个沉重的休止符,暂时隔开了照相馆内难以言喻的悲恸与释然。然而,门外的世界,却并非他们熟悉的归途。
一步踏出,仿佛跨入了另一个维度的黄昏。
血月当空,倾泻下的光芒并非皎洁,而是浓稠如血,将街道、楼房、车辆尽数浸染在一片不祥的暗红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死寂的沉闷,往常夏夜的虫鸣与微风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这诡异的红光彻底吞噬、消化殆尽。
街道并未空无一人,却比空无一人更令人心悸。
路边,三三两两的人蹲在地上,用白色的粉笔或石灰,小心翼翼地画出一个又一个封闭的圆圈。
他们沉默地将黄纸、元宝投入圈中燃烧,跳跃的火苗在血月下显得黯淡而阴冷,纸灰随着不存在的热气盘旋上升,像无数黑色的蝶,扑向那轮红月。
空气中飘散着纸钱焚烧特有的呛人烟火气,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年坟墓被掀开的土腥味。
远处商场外墙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原本绚丽的广告消失了,只剩下本地新闻台的紧急播报。
女主播的面容在血红的月光和屏幕蓝光的交织下显得异常苍白僵硬,字正腔圆地重复着:
“……月全食奇观仍在持续,赤红月相或引发部分市民不适,专家建议减少不必要的夜间外出……”
这播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空洞地回响,与眼前这鬼祟的、大规模祭祀般的场景形成一种荒诞而骇人的对比。
许砚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那枚“钥匙”,它比之前更加冰冷,像一块渴望吸噬热血的寒冰。
他右臂内的力量不再仅仅是蠢动,而是在血月照耀下泛起一种被无形之力牵引、几乎要破体而出的躁动,与口袋中的冰冷物体产生令人不安的共鸣。
三人沉默地行走在这幅诡异的都市画卷里,仿佛穿行在一个盛大而沉默的祭典现场,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周文斌已经离开,他们没再多说什么。
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心里咀嚼着方才那间屋子里的诡异与沉重。
街边昏黄的路灯闪烁几下,又归于稳定,仿佛提醒他们:世界依旧在运转,但他们的眼睛,已经看到了常人永远不该触碰的另一面。
“总算……暂时解决了。”阿哲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声音却干涩发虚,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照相馆紧闭的门,又飞快地抬头瞥了眼那轮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红月,“这月亮真**邪门……看得人心里发毛。”
陈知微裹紧了衣服,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她不由自主地战栗。
“血月现,妖孽出……”她低声喃喃,像是引述又像是自我警醒,“爷爷的笔记里提到过,至阴之时,阴阳界限最为模糊……更何况是中元血月。”
陈知微的目光警惕地扫过那些沉默烧纸的人影,以及更远处影影绰绰、动作如同卡顿影像般重复着生前片段的鬼影。
空气中的寒意粘稠起来,带着一种陈年墓穴的湿冷,仿佛有无形的冰冷蛛丝拂过他们的皮肤,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麻痒,仿佛自身的记忆都在被这环境悄然剥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混合着沙哑不成调的哼唱,从一个昏暗的街角传来。
“给流浪的云层绣上一阵风浪;
把我绣在浪尖随波轻轻晃;
替斑驳的屋檐绣上一只铃铛;
再绣上一盏光。”
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绣一个故人轻声和;
再绣扇朝南的窗;
绣出茶烟绕梁;
我们一同老去一同遗忘。”
许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朝着声源挪动脚步,陈知微和阿哲紧张地跟上。
街角,一个蜷缩成一团的流浪汉背影,在血月下瑟瑟发抖。
他穿着破烂不堪的棉衣,头发油腻板结,正对着墙角低声呜咽着哼唱一段破碎的旋律,那调子……赫然是许砚童年时,父亲常常哼唱的那首摇篮曲。
“别……别过来……”那流浪汉似乎察觉到有人,头埋得更低,声音恐惧而嘶哑,“我……我忍不住唱了几句,别打我……”
许砚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这个声音!
纵然被苦难和生活磨砺得粗糙不堪,但那声音的底层音色……
“爸……?”
许砚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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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