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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陈知微眼里的恐惧瞬间化成了泪光。
叮铃……叮铃……
她抬起铃,颤抖着加快了摇动的频率,叮铃铃的脆响如同无形的丝线,拼命要将许砚从混沌的边缘拽回。
许砚眼底的迷惘与陌生,终于在那熟悉的铃音和眼前人含泪的注视下,一点点褪去。
“……知微。”
掌心的蓝纹仍在皮下蠕动,带来冰冷的刺痛,但胸腔里那片荒凉的虚无,似乎被她这一声呼喊硬生生摁住了。
陈知微眼里的泪光闪烁,她的声音终于破裂出来:“师……师哥。”
那一瞬,许砚胸口猛地一紧。
然而,劫后余生的庆幸转瞬即逝。
刺鼻的腥臭混着腐泥味猛地窜入鼻腔,让刚刚回神的许砚一阵反胃。
陈知微也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把两人推向后堂:“快!先去洗掉!这味道太呛了,也会引来不好的东西!”
阿哲像是被点醒,看着自己满身的污秽,哭丧着脸骂了一句:“操!真**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踉跄着冲向水池。
许砚却仍有些恍惚,像一尊木雕。
陈知微几乎是半拖半推,将他带到盥洗室,塞给他干净衣物。
水声淅沥。
污泥和腐臭顺着许砚的手臂被冲刷下来,汇成一道道污浊的黑水,蜿蜒流进下水口。
灯光下,他那只灰白的右臂在水流中泛着诡异的冷泽,那些青黑的纹路仿佛被水激活,细微地蠕动起伏。
许砚怔怔地盯着,呼吸渐渐窒涩。
恍惚间,他看到水面映出的倒影开始扭曲、变形。
不再是他的手臂,而是一只枯瘦、漆黑、指节诡长的手,正顺着他的手腕缓缓探出,湿漉漉的指甲闪着寒光,眼看就要攀上他的喉咙。
“师哥!”
陈知微的呼喊如同惊雷,猛地劈碎幻觉。
水花四溅,倒影消散,只剩下空洞的盥洗池与急促流淌的黑水。
可下一瞬,那些被冲刷下的黑泥,却在水池底部诡异聚拢,拼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轮廓既像他师父,又像那地下缠绕他们的水童子,嘴角拉开一个森冷的笑。
许砚心头一紧,猛地抬脚,狠狠踩下去。
“啪”地一声,水面炸开,却只溅起浑浊的水花,什么都没有了。
他脚下空荡荡的,只余盥洗池里旋转的脏水,仿佛方才那张脸从未出现过。
许砚僵硬地抬头,额角冷汗涔涔而下,混进污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
幻觉消失了,可他指尖依旧止不住颤抖。
那张虚假的脸仿佛还贴在脑海深处,冷冷盯着他不放。
当两人换好衣物重新回到厅内时,地底的轰鸣似乎也已暂时远去。
但照相馆内并未因此安宁,一种死一般的寂静沉重地压了下来,取代了之前所有的惊险,几乎令人窒息。
极度的疲惫和后知后觉的恐惧,如同两只无形巨手,终于彻底将许砚击垮。
他靠着冰冷的档案柜,缓缓滑坐在地,感觉自己从灵魂深处被掏空。
陈知微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圈瞬间红了。
她强压下自己的恐惧,快步走到后堂,倒了两杯热茶,默默递到他面前。
她的手,依旧因为刚才的惊悸而微微颤抖。
“师哥……”她声音哽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角落里,阿哲瘫坐着,死死抱着脑袋,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要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他的呼吸又急又浅,肩膀不住地发抖,嘴里反复嘟囔着“完了”、“死了”、“这回真的死定了”之类的碎语,眼神涣散地盯着地面某一点,仿佛能从那里看出条生路来。
时间在死寂中粘稠地流淌。
阿哲的恐惧没有平息,反而像发酵般膨胀,填满了照相馆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眼眶赤红,像是被自己的念头烫到了一样,嗓音因极度紧张而变得尖利失真,语速快得几乎咬到舌头:
“不对……不对!砚哥……你……你到底做了什么?!那‘镇魂铁’……那东西是‘镇物’啊!是死物!是器!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自个儿钻进人肉里?这不合规矩!这说不通!”
他像是抓住了唯一能思考的救命稻草,尽管这根稻草带着刺骨的寒意:
“要是……要是它真和你……合了……那你……那你现在算什么?‘活体镇物’?人形的镇器?!这……这……”
阿哲的呼吸骤然急促,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仿佛刚刚才彻底理解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意味着什么,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抑制的惊骇:
“中心……中心的数据监测要是捕捉到这个……你在他们眼里就不再是‘麻烦’,是……是‘实验素材’!是前所未有的那种!价值和危险同时爆表!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不是灭口,是拆解!是把你拆开来研究!”
许砚缓缓抬头,眼中不再是恍惚,而是沉淀下来的冰冷恨意。
“中心……骗我入局,饲饵邪祟,”他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师父守的墓,里面那个恐怖的存在与我身上的东西……必有关联。”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陈知微的耳中。
她猛地一震,仿佛没听清,又像是听得太清,整个人都僵住了。
面色瞬间褪得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爷爷……守邪祟的墓?”
她喃喃重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仿佛这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古老咒语。
手中的铜铃发出一阵细碎凌乱的颤音,暴露了她指尖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许砚那条诡谲的右臂,那上面蠕动的青黑纹路此刻看起来无比刺眼。
眼神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惧怕,但更深处的,是一种更剧烈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挣扎。
“不…不会的……”
她摇头,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带着一种试图说服自己、也试图否定眼前现实的急切。
“师哥,你是不是弄错了?爷爷他……他一辈子谨慎端正,连香火都只敬祖宗,从不碰那些来路不明的野祀阴庙……他从小就严厉告诫我,有些界限绝不能越,有些东西绝不能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