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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会……怎么会把你……”她哽咽着,几乎语无伦次,最后的“卷进这种骇人的局里”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裹挟着巨大的失望与不愿相信的痛苦。
她手中的铜铃终于脱力般微微一沉,险些从汗湿的指间滑落。
她的眼神在许砚沉痛的脸和那条诡异的手臂之间来回逡巡,最终又落回自己颤抖的手上。
仿佛想从这熟悉的铃铛上找到一丝爷爷留下的、她所以为的“正道”的痕迹,来对抗这颠覆性的、冷酷的真相。
那真相如此沉重,她几乎能感觉到它悬在头顶,她却倔强地、拒绝让它就此落地砸碎她心中爷爷的形象。
阿哲绝望地抓着头发出哀鸣:“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刚从那种鬼地方逃出来,难道真要等中心找来算账吗?”
“既然无路可退,那便不再退。”许砚凝视自己诡谲的右臂,感受其中符咒与铁煞交织的刺痛,沉默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算我这只手是枷锁,也是唯一能撕开中心的刀。”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惊惶的二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中心势力庞大,硬碰硬只是死路一条。”
“我们需要……找到能制衡‘他们’的东西。”
照相馆的空气死寂得吓人,只有钟表指针滴答的声音在墙上来回碰撞,仿佛在为他们的心跳计时。
一夜未眠。
许砚靠坐在档案柜前,双眼通红,盯着手心那枚淡蓝烙印。
那灼痕此刻沉默不语,却像是死死钉进了血肉的铁钉。
右臂深处,鬼手仍在蠢动,偶尔传来一丝细微的痒痛,提醒着他,那东西并未真正安静。
陈知微一夜没合眼,守在不远处。
她翻来覆去,手里攥着爷爷的铃,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她仍难以接受爷爷竟将那样的命数加诸在许砚身上。
她想质问,却一句都问不出口。
只能在黑暗中一次次摇铃,似乎这样能替他驱走一些东西。
照相馆内的死寂,被这突兀的敲击声悍然打破。
咚、咚、咚。
声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克制,但落在三人耳中,却不啻于平地惊雷。
刚刚经历地底惊魂,身心俱疲、惊弓之鸟的三人瞬间僵住。
阿哲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哀鸣戛然而止,猛地缩紧脖子,惊恐地望向门口,大气不敢出。
陈知微递水的动作僵在半空,手指一颤,杯中的水漾出几滴。
她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靠近许砚,另一只手握紧了那枚铜铃。
许砚靠着档案柜的身体骤然绷紧,滑坐的姿态瞬间变为蓄势待发的警惕。
眼中刚刚沉淀下来的冰冷恨意被锐利的审视取代,右臂皮下的诡纹似乎也感知到外界的刺激,传来一阵细微的、令人不安的麻痒。
是谁?中心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是来灭口,还是来“拆解”?
绝望的氛围瞬间被高度紧张的猜疑取代。
空气凝固,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闷响。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保持着那种奇怪的、既不失礼貌又透着某种急切的节奏。
许砚与陈知微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
阿哲则用口型无声地呐喊:“别开!千万别开!”
许砚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涌的虚脱感和右臂的不适,缓缓站起身。
他示意陈知微和阿哲保持安静,自己则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窥视。
晨光熹微,门外站着的并非想象中身着**、表情冰冷的中心人员,也不是什么妖邪之物。
那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略显褶皱的西装,头发梳理得还算整齐,但面色憔悴,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一股被焦虑煎熬殆尽的疲惫。
他双手不安地交握着,眼神不断瞟向四周,像是怕被人看见,又像是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一个普通人?至少看起来是。
许砚眉头紧锁,心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半分。
普通人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找到这个偏僻且名声不显的照相馆?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门拉开一道缝隙,冰冷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什么事?”
门外的男人被突然出现的许砚吓了一跳,尤其是对上那双深不见底、带着明显戒备和一丝未散尽戾气的眼睛时,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很快,更强的急切情绪压倒了他的不安。
“请、请问……这里是‘遗忘照相馆’吗?”男人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绝望中的期盼。
许砚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似乎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某种确认,情绪陡然激动起来,语速加快:
“我、我姓周,周文斌。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找了好多地方,没人肯信,没人能帮……后来、后来是胡同口开香烛纸钱店的薛婆婆,偷偷告诉我,说要是遇到了‘脏东西’,实在没辙了,可以来这儿碰碰运气……”
他的话语有些凌乱,但信息明确:他是通过非正规的、民间的渠道打听过来的。
许砚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空荡的街道,确认没有埋伏的迹象,才稍稍让开些身子:“进来说。”
周文斌如蒙大赦,连忙侧身挤进门缝。
一进入照相馆内部,他立刻被馆内压抑沉重的氛围和三人身上尚未散尽的惊悸与疲惫感所慑。
尤其是看到瘫坐在地、眼神发直的阿哲和面色苍白、眼带泪痕的陈知微时,他明显又犹豫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搓着手,努力组织语言:
“对不住,打扰了……是我家里,我家里出了怪事。”
“是我母亲……”周文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和恐惧,“她老人家半个月前过世了,我们都很伤心,办了后事,也烧了纸……可、可就是从三天前开始,家里就不对劲了。”
“晚上总能听到叹气声,像是从墙角发出来的。摆好的供品第二天会发现被移动过,像是被人摸过。
夜里冷得厉害,不是普通的冷,是那种钻骨头缝的阴冷。我老婆甚至说、说她半夜醒来,看到窗帘边上站着个模糊的黑影子,轮廓……轮廓很像我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