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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陈知微临行前塞给他的护符!
黄纸符篆此刻竟自己燃起一道微弱的红光,仿佛隔绝了那股直钻脑髓的稚声。
许砚心神猛地一震,冷汗瞬间冒出,他狠狠吸了一口气,抓住最后一丝清明。
“醒醒!”
他低喝,左手猛地扣住阿哲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用力猛拽。
疼痛让阿哲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脸色惨白如纸,连连后退:“操!差点着了道!”
不能靠近水,那是它的领域。
但退路已被无形的阴冷气息封堵,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湿冷的小手正从后面的管道壁上伸出,推着他们向前。
水潭中央,那件雨衣又开始缓缓转动,这一次,它面向了许砚。
兜帽里的黑暗似乎“聚焦”了他。
“哥哥……你不喜欢和我玩吗?”
那声音变得委屈,却愈发阴寒。
一股无形的拉扯力骤然攫住许砚,不是肉体,而是魂魄。
仿佛要把他整个人从壳子里硬生生剥离,拖入那片冰冷污浊的水潭,成为孤魂的玩伴。
意识的边缘开始模糊,他几乎要被拽出。
就在此刻——
右掌的蓝色烙印猛地炽热,灼烧感如烙铁烫入骨髓。
“呃——!”
许砚闷哼,右臂内的鬼手诅咒仿佛被烧得痛苦蜷缩,献祭般的躁动被强行压下。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师父曾经告诉自己“影以锁魂”还有另一种理解。
几乎是本能,他猛地举起相机——不是对准水潭,而是对准自己脚下,那片在荧光棒微光下扭曲浮动的影子。
“咔嚓!”
快门声在狭窄管道里脆响。
没有闪光,但相机震得发烫,像是要裂开。
相纸被吐出,边缘焦黑灼热。
照片上,赫然浮现出一团扭曲模糊的灰黑能量,被硬生生从许砚影子中剥离出来。
那是鬼手的一部分恶性力量,被烙印与相机强行捕捉锁定。
许砚手心滚烫,几乎被灼伤。
他咬牙,将那张带着不祥气息的相纸猛地甩向水潭中央。
“给你!玩这个!”
照片落水的一瞬,水潭翻涌,那稚嫩嬉笑的声音短暂停顿,像是被吸引过去。
然而,代价随之而来。
许砚胸腔猛地一空,像是有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被抽走。
那口袋里一直能镇定心神、抵挡遗忘潮汐的“定神片”,此刻在迅速暗淡,像被吞噬殆尽。
他骤然感觉到,关于陈知微的一段记忆……正在飞快剥落。
她曾递给他护符时的那一句叮嘱,像破碎的纸灰,被风一片片吹散。
“不——!”
许砚心中猛然一紧,想要抓住,却什么也抓不住。
照片轻飘飘地落在水面上,正好在那件明黄色雨衣前方。
但水潭中央,水童子的嬉笑声终于停顿了一瞬,声音变得嘶哑而渴望:“嘻嘻……这是什么?……给我……给我!”
嬉笑声变得欢快了一些。
一只苍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淤泥的小手,猛地从雨衣下方的水里伸出,一把抓住了那张照片。
滋啦!
照片上的灰黑色能量如同活物般,瞬间缠绕上那只小手,试图污染它。
而水童子的力量也立刻反扑,冰冷的怨念与鬼手的恶性诅咒疯狂纠缠、互相吞噬。
明黄色的雨衣剧烈地抖动起来,兜帽里的黑暗翻滚不息,发出的嬉笑声开始夹杂进痛苦和愤怒的尖啸。
就是现在!
“跑!!!”
许砚嘶吼一声,一把扯住看呆了的阿哲,不再理会后方被封堵的感觉,转身就向着来时注意到的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锈迹完全覆盖的侧向管道冲去。
那管道入口低矮,必须弯腰才能进入,里面弥漫着更浓的铁锈和某种陈腐植物的气味。
两人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拼命向前爬行。
身后水潭方向,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和愈发尖锐凄厉的孩童哭啸声,显然那两个邪物正在激烈对抗。
他们爬了不知多久,直到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身体摩擦管壁的窸窣声。
这条管道似乎早已废弃,越来越干燥,脚下的淤泥变成了厚厚的、令人呛咳的灰尘。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并非阳光,而是某种昏黄的光源。
两人艰难地爬出管道口,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极其狭窄的、堆满了废弃麻袋和烂木箱的小空间里。
光亮来自墙角一盏积满灰尘、但依然亮着的长明油灯。
油灯旁,竟设有一个小小的、粗糙的神龛,里面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一个模糊的、被烟熏火燎得看不清面目的木雕人偶,人偶身上缠满了红线和符纸。
这里有人来过!而且似乎定期更换灯油!
阿哲喘着气,看到油灯人偶,脸色一变,下意识离那神龛远了些,声音压得极低:
“……‘守墓人’……这个世界居然真有这号人……老辈人说底下埋着不清不楚的东西,得有不要命的活人守着,用邪法子镇着,免得……免得它们爬上去……”
他说着打了个寒颤,瞥了一眼那人偶,不敢再多说。
许砚靠墙坐下,目光却猛地定格在神龛后方斑驳的砖墙上。
那里,被人用尖锐之物,深深刻着一行字:
“陈定坤于此裂魂镇渊,戊子年冬。”
陈定坤!
师父的名字!
戊子年冬……那正是十年前。
“裂魂镇渊?”
这四个字让许砚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阿哲从墙角废弃物里踢出一个东西,一个老旧皮质开裂的笔记本。
“这……这什么玩意?”阿哲嘀咕着,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
许砚接过,入手沉重。
他颤抖着翻开第一页。
泛黄纸页上,是几行凌厉却支离破碎、墨迹深淺不一、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极大痛苦或癫狂状态的字迹:
“……渊……将醒……”
“……无力回天……罪业难赎……”
“……血肉为楔……永世为锁……”
字迹到此处剧烈颤抖,大团墨渍污染纸面,仿佛执笔者已呕血在上。
“渊……将醒?”阿哲喉结滚动,脸色煞白。
许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师父……真的是守墓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