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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道向前延伸,只有趟水声和呼吸声。
许砚的思绪却无法平静。
掌心的烙印,右臂的异状,丢失的记忆,还有“中心”那冰冷无情的作风、林主管金丝眼镜后的算计……
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越缠越紧。
他尤其无法忘记那个女护工残响消失前的话。
林岚不仅仅是知情者,她是执行者。
她用那台电视当所谓的“安抚仪”,系统性地抽干了那些老人的记忆与情感,喂养地下的怪物。
为什么?
“中心”到底想做什么?
制造并控制这些恐怖的存在,他们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还有肩头这鬼手……它似乎与地底那东西同源,它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个个疑问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
就在这时,前方带路的阿哲突然“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许砚立刻警惕起来,相机无声地握在手中。
“你看……这墙……”阿哲用荧光棒凑近旁边的管壁。
只见那厚厚锈蚀和污垢之下,似乎覆盖着什么东西。
阿哲用袖子粗暴地擦了几下,一片暗红色的、已然褪色但依旧能辨认的诡异符文显露出来。
那符文的笔触古老而扭曲,透着一股邪性,绝非现代产物。
它深深镌刻在混凝土中,仿佛与这管网一同建造,又被刻意掩盖。
“这…这是镇鬼……**,这管子从砌起来就是……就是一副镇鬼的棺材!”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片被擦拭出的符文,其上的暗红色泽极其短暂地流转了一瞬。
刹那间,许砚感到耳边所有的声音。
水声、呼吸声。
都被猛地压低了八度,变得模糊不清。
更骇人的是,脚下原本缓缓流向深处的污水,竟违反常理地、微微向上倒流了寸许,才恢复原状。
这符文,在扭曲此地的常理!
几乎同时,一段破碎画面强行**脑海:
……昏暗灯光,麻木的工人用刷子将暗红粘稠、散发腥气的浆液灌入符文凹槽……
……一个身穿靛蓝色的布衫瘦削背影,手持罗盘,低声指挥……
……侧脸转来……像是师父!
画面戛然而止,伴随剧烈头痛。
许砚闷哼一声,手掌撑在冰冷的管壁上,胸口剧烈起伏。
“又……又怎么了?”阿哲猛地一抖,整个人弹开,背后撞到管壁,溅起一层粘稠水渍。
“没事。”许砚咬牙,死死压住翻腾的气血,声音低沉,“走。”
二人一步步往前,管道愈发逼仄。
符文痕迹布满两侧,像是被某种极端执念反复刻划出的伤痕,在昏暗灯光下浮出暗红。
空气愈发浑浊,血腥与陈年的香灰气息混合成一股窒息恶臭,每吸一口,喉咙都像被蜡油糊住。
阿哲的手电光柱抖得厉害,扫过斑驳的水迹。
“咚……咚……”
水滴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明明极轻,却像在空旷穹顶回荡,震得鼓膜发麻。
甚至连他们的呼吸声,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脚步踩在水里的声音,黏稠得像血浆。
每一步,都像是惊扰了什么沉睡的东西。
“嘶。”
阿哲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手电凝固在前方。
他手指痉挛般地抬起,直直指向前端的管道尽头。
许砚顺着望去。
那里,映出一片昏黄的积水潭。
水面寂静,却浮着几只破烂的塑料小鸭子,早已褪色,空洞的眼睛在光束中一明一暗。
它们随着水波轻轻摇摆,就像无声的童谣。
更远处,一只小小的蓝白色童鞋,鞋带散开,浸水的布料偶尔浮沉。
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只冰冷的小手,顺着鞋带拉上来。
阿哲脸色“唰”一下白透,声音卡在喉咙,像被人掐住:“……这、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的后背紧贴管壁,汗水顺着下巴直流,手电筒的光在颤抖间扫过水面。
就在这时——
“扑通。”
谁的呼吸?还是水滴?
没人能分清。
水潭中央,一件崭新的、鲜亮到刺眼的明黄色儿童雨衣,悄无声息地浮了起来。
和那片破烂玩具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兜帽浸在水里,空空如也,却又仿佛有双眼睛在注视他们。
阿哲瞳孔骤缩,牙关打颤,声音几乎撕裂:“水……水童子……那是引子……快、快退!”
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那件雨衣忽然在水面上缓缓转动半圈。
兜帽拖着水迹,慢慢抬起,正面朝向他们。
仿佛听到他的话语,那件明黄色的雨衣,轻轻地、缓缓地……
在水面上无声地转了个半圈。
浸水的兜帽缓缓从水中抬起,面向他们。
兜帽深处,本该是面孔的地方,只有一片浓稠的、吞噬光线的虚无。
一个带着水泡音的、稚嫩却冰冷彻骨的嬉笑声,无须经过耳朵,直接在他们脑髓深处响起:
“嘻嘻……来呀……”
“下来……”
“陪我玩呀……”
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灌满污水后挤出来的,却又带着孩童天真的轻快,混合成一种让人头皮发炸的怪异。
阿哲猛地抱住脑袋,瞳孔紧缩,踉跄后退:“操……它在……直接入侵意识!”
嬉笑声没有停。
“我困在这里,好久好久了……”
“爸爸、妈妈……他们不来找我,是不是不要我了呀?”
“他们是不是……根本不爱我呀……”
雨衣缓缓鼓起,兜帽里仿佛有水渗出,流成一张苍白小脸的模样。
笑声随之变得越来越清晰,直钻进许砚和阿哲的神经:
“大哥哥……”
“这里一个小朋友都没有……”
“你下来……陪我玩呀……”
水潭无风,却荡起细密涟漪,几只破烂小鸭子在水面被推得“嘎吱嘎吱”互相碰撞,像是陪衬着这场诡异的邀约。
那股声音越来越急切,夹杂着压抑的哭腔:
“陪我……陪我啊!”
“我好冷……好冷……”
“你们为什么不下来?!”
刹那间,整个管道仿佛被阴冷水汽充斥。
灯光闪烁,空气凝固,连心跳声都被稚声裹挟,像是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空荡荡的明黄色雨衣漂浮在污浊的水面上,兜帽深处的黑暗比周遭的管网更加浓稠,仿佛连接着某个溺亡的永恒瞬间。
“下……下来呀……”
“陪我玩……”
嬉笑声再次涌进脑海,比之前更急切、更缠人,带着一种令人心智摇荡的诡异魔力。
许砚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耳边轰鸣,仿佛自己正站在水潭边缘,脚下的砖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水。
他心神一晃,竟有种要主动迈入水中的错觉。
旁边的阿哲眼神更快失去焦距,身体微微前倾,嘴角还带着呆滞的笑意,像个听话的木偶,正要一步步走向水潭。
危急之际,许砚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灼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