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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砚的声音冷得像冰:“东西坏了。”
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阿哲明显兴奋起来的声音:
“坏了?怎么坏的?具体现象描述一下!是不是内部芯片有焦化迹象?”
“它刚才差点把我的肩膀捏碎,还在我脑子里说话。”许砚无视他的技术追问,语气平直却充满压迫感,“是你设备的设计缺陷,还是你本来就没说实话?”
“捏碎?实体级干涉?!还能进行定向意识灌输?!”阿哲的声音高了八度,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大佬!你这哪是‘背景噪音’,你这分明是绑了个‘远古**’在身上!这东西绝对……”
“回答我的问题。”许砚冰冷地打断他。
阿哲噎了一下,语气稍微正经了些:
“OK,OK。缺陷?不可能。我那玩意儿理论上能扛住中型‘情绪类’鬼怪的三次全力冲击。只有一个解释——你身上那东西已经开始觉醒,而且会越来越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速飞快地抛出一个新方案:
“旧型号顶不住了。我给你做个升级版,双向数据流,不仅能更强效抑制,还能实时分析它的能量特征,尝试逆向追踪源头!”
“当然,作为小小的代价,下次你出任务,得戴个我的全频谱传感器,让我看看你那台宝贝相机的工作数据……”
“免谈。”许砚斩钉截铁地拒绝。
将自己完全暴露给这个技术疯子?
绝无可能。
他话锋一转,“帮我搞清楚,什么东西最能‘刺激’到这种级别的老古董。作为交换,下次任务,我可以给你一点相机的数据看看。”
信道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显然,许砚的反向施压和精准的利益交换提议,让阿哲不得不重新权衡。
几秒后,阿哲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出乎意料地绕开了话题:
“数据分析可以谈。不过,在那之前,先帮我个忙。有个‘小麻烦’我搞不定。需要帮忙,专业的。”
许砚沉默,等他继续。
“不是普通的‘鬼’,”阿哲语速飞快,“是……另一种东西。跟数据有关,跟……‘回响’有关。它缠上我了。”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权衡代价,最终下定决心:“报酬。我知道你在查什么东西。我手里有一份……‘中心’早期‘魂魄存档与剥离’项目的模糊原型设计图。来源我不能说,但对你绝对有用。”
许砚的心脏猛地一跳。
魂魄存档与剥离,这个词精准地击中了他最核心的需求。
阿哲这次下的饵,重得惊人。
“地点。”许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地点坐标我发你加密终端上。”
阿哲将一个还在运营的中型数据中心的坐标发了过来,“藏在它的深层冗余架构下面,物理和逻辑隔离都做得很好。但我现在进不去了……或者说,不敢单独进去。”
“那里的‘噪音’……太大了。大到我怕我自己也会变成‘回响’的一部分。”
“一小时后到。”许砚切断通讯。
一小时后,许砚和陈知微站在那座外表寻常的数据中心后巷。
阿哲早已等在那里,裹着一件不合时宜的黑外套,显得更加瘦削不安。
他没有多话,只是示意他们跟上。
穿过忙碌的主机房,避开工作人员的视线,阿哲用一串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物理密钥和动态密码,打开了角落里一扇毫不起眼的、标记着“高压危险”的厚重金属门。
门后不是设备间,而是一条向下的、灯光惨白的狭窄楼梯。
空气瞬间变得不同,弥漫着一股微弱的臭氧味和……一种冰冷的、属于机械的沉寂。
“欢迎来到‘巴别塔’的废墟。”阿哲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率先走下。
楼梯尽头,又是一道门。
这道门由某种哑光金属制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复杂的生物识别锁。
阿哲将手掌按上去,瞳孔扫描,低声念出一段像是口令又像是咒语的音节。
“咔哒。”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尘埃、绝缘材料和老旧服务器热量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陈知微手中的罗盘指针猛地一跳,然后开始不规则地轻微颤抖起来。
门内的空间比想象中大,排列着黑色的服务器机柜,但样式显然比上面的主流设备古老一代。
几盏应急灯提供着惨绿的光照,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没有刺骨的寒风,却有无数细密的、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数字低语钻进耳朵,不成语句,只有破碎的字节、绝望的喘息和扭曲的哭腔,混合着服务器硬盘早已停止却仿佛仍在哀鸣的嗡响。
紧接着,影像出现了。
不是完整的鬼影,而是破碎的全息残像在机柜间疯狂闪烁、叠加、又溃散:
一张年轻、充满狂热却又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庞,瞳孔里倒映着疯狂滚动的代码瀑布;
一双在虚拟键盘上抽搐般敲击的手指,指甲崩裂出血,染红了透明的键帽;
屏幕上炸开一片象征着系统彻底崩溃的血红ERROR警报,如同泼洒的鲜血;
最后,是所有显示屏瞬间雪花化,伴随一声被拉长、扭曲,凄厉尖叫,戛然而止!
然后,循环再次开始。
疯狂、恐惧、崩溃、毁灭……永无止境。
它不是一个恶鬼,它是一个卡在死亡瞬间、永恒承受着那一刻极致痛苦的灵魂碎片。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不间断的酷刑。
陈知微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打转,仿佛无法承受这纯粹由痛苦构成的数字漩涡,“他被……撕碎了。只剩下最痛的那一点,还在重复。”
许砚举起相机,透过取景器,他看到的不再是具象的形态,而是一团庞大、混乱、尖啸的痛苦数据风暴。
相机微微发烫,传来一种近乎“厌恶”和“排斥”的情绪,它本能地抗拒这种非魂非鬼、被科技扭曲的存在。
“阿哲!”许砚对着空旷的大厅低吼,“这到底是什么?!”
通讯器里,阿哲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那惯常的玩世不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被砂纸磨过的沙哑和疲惫:
“……小舟。他叫小舟。我们……我们当时想做一个伟大的东西,一个能捕捉‘意识闪光’的桥……跨过死亡的河。”
他的声音里没有明显的悔恨或自责,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倦怠,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在漫长的折磨中消耗殆尽。
“桥断了。”他轻轻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那个“断”字的尾音极轻微地拖长了一丝,泄露出一星半点未能完全压制的颤音。
“他掉下去了。大部分……都没了。只剩下这点……‘回响’,大概是因为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所以一直跟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