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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道歉,也没有痛哭流涕。
但这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那瞬间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失稳,反而比任何忏悔都更令人心寒。
他将朋友的悲剧,冷静地描述成了一个“技术事故”。
远处,一台悬挂的显示屏突然亮起,满屏雪花噪点蠕动了几秒,隐约构成一张扭曲的人脸轮廓,旋即又熄灭。
空气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来自四面八方的电流嗡鸣声,不成调子,却听得人头皮发麻。
阿哲站在门口,脸色在绿光下显得惨白,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
“他……知道我们来了。”
实验室里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浸油的污水。
那无序的指示灯闪烁,像一只只恶意的眼睛,同步着三人不规则的心跳。
“核心节点……肯定在最里面的主控区。”
阿哲的声音透过加密耳机传来,带着电流干扰的杂音,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但我需要你们去三号备用电源柜,物理接入这个探针,让我能绕过它的外围防御逻辑……”
他发送了一个坐标点和一张复杂的接口图纸。
许砚和陈知微对视一眼,小心地向深处移动。
脚下的防静电地板发出空洞的回响。
“咯咯咯……咯咯咯……”
突然,一阵极其迅速、仿佛就在耳边的键盘敲击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声音尖锐密集,充满了某种癫狂的节奏感。
陈知微猛地停下,罗盘上的指针瞬间失控般疯狂旋转,然后死死钉在一个方向,却是一面空无一物的墙壁。
许砚举起相机,透过取景器,他看到的不再是实体机柜,而是无数条惨白色的、由破碎代码和极端情绪构成的“数据流”像怨灵一样在空间中穿梭、缠绕。
它们试图扑向相机镜头,发出无声的尖啸。
“是干扰……认知干扰。”陈知微低声道,指尖夹起一张清心符,微光一闪,那键盘声骤然减弱,但并未消失,仿佛转到了另一个通道继续低语。
他们根据坐标找到三号电源柜。
许砚刚拿出阿哲给的探针,准备接入。
“滋——啦!”
头顶的一排照明灯管猛地爆裂!
玻璃碎片如雨落下。
同时,整个区域的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他们身旁的一台服务器风扇疯狂啸叫起来,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
“它在阻止我们!”阿哲的声音在耳机里急切的响起,“快!接入点左侧第三个接口!”
许砚毫不犹豫,将探针猛地**!
就在接触的瞬间——
“啊!!!”
一声被拉长、扭曲、非人的凄厉尖叫,不再是透过耳机,而是直接从整个实验室的每一个喇叭、每一处共振结构中猛地炸开!
紧接着,所有的屏幕,无论大小,无论之前是否亮起,同时闪现出同一幅画面:
一张年轻、充满狂热却又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庞,他的瞳孔里倒映着疯狂滚动的代码瀑布,嘴巴张大到极限,发出那无声的尖叫。
恐怖的全息影像在机柜间闪现、叠加:
一双在虚拟键盘上抽搐般敲击的手指,指甲崩裂出血,染红了透明的键帽;
屏幕上炸开一片象征着系统彻底崩溃的血红ERROR警报,如同泼洒的鲜血……
这一次,不再是循环播放。
那个由痛苦构成的数据幽灵,猛地从一台显示屏中“扑”了出来,带着滔天的怨念和数字世界的冰冷恶意,直冲许砚三人。
许砚下意识地举起相机轻按了下快门。
一张模糊的照片,从相机打印口滑落。
小舟的身影忽然清晰了一瞬,不再只是被撕扯的残影。
阿哲怔住:“怎么回事……频率突然稳定?”
许砚没有抬眼,指尖却死死压在相机快门上,低声道:“不是他稳定,而是我用快门把他的残念暂时锚在屏幕里。”
它太庞大了,太破碎了,与整个实验室的环境融为一体。
残余的能量冲击将许砚狠狠撞飞出去,后背砸在冰冷的机柜上。
右肩的鬼手烙印瞬间爆发出刺骨的冰寒与剧痛,仿佛被这气息彻底激怒。
“许砚!”陈知微惊呼,摇动镇魂铃,清越的铃声暂时逼退了试图再次凝聚的恐怖影像。
“不行……它……它已经是环境本身了……”许砚喘息着,感到那数字领域的痛苦通过鬼手的连接,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
无数破碎的代码、绝望的情绪碎片涌入脑海。
就在这时,阿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技术狂人特有的、发现新可能的兴奋颤音:
“大佬!你肩膀那东西……它在共鸣!它在吸收这些散逸的数据痛苦!试试看!别用相机吸收,引导它们!引导它们冲击你肩头的烙印!就像淬火!”
许砚一愣,随即明白了阿哲那疯狂的计划。
这是要他以身为熔炉,引狼入室!
但没有时间犹豫。
更多的痛苦数据流正在汇聚,周围的屏幕上的血色ERROR几乎要滴落下来。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脑内的混乱和身体的冰冷,尝试放松对鬼手的压制,反而用相机作为引导,将一股溢出的、冰冷刺骨的痛苦数据流,小心翼翼地引向肩头。
“呃啊!”
仿佛烧红的钢铁猛地浸入液氮。
极致的冰寒瞬间贯穿全身。
脑内的代码低语变成了尖锐的啸叫。
鬼手烙印疯狂搏动,贪婪地吞噬着这同源的“养料”,同时也被这外来的、混乱的能量冲击得剧烈波动。
许砚手心发凉。
那条鬼手在光流里挣扎时,他分明感到自己的心跳节奏也被牵扯,像要被硬生生扯断。
一瞬间,他几乎看见自己整条手臂化成灰白的数据骨架,血肉剥落,意识被拖进那片蓝色汪洋。
“如果它真把我一起吞了呢?我会不会也像那些影子一样,被收录成某个冷冰冰的残片?”
一股悄然爬上的恐惧,让他呼吸急促。
可偏偏,在场没有任何人能替他分担。
阿哲的目光甚至带着狂热,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实验中的“容器”。
许砚咬紧牙关,把这种几乎要被剥夺自我的恐惧,死死压在心底。
几秒钟后,冲击消退。
许砚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衣衫。
大脑像是被冰水洗过,冰冷却异常清晰。
他发现自己能更清晰地“听”到整个实验室的“声音”了,服务器哀嚎的旋律、数据流动的节奏、以及……隐藏在所有噪音之下,一个微弱却持续存在的、代表着“鬼魂”本源的痛苦核心的频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