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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站,故障设备间。
死寂如同厚重的淤泥,沉淀在狭小的空间里。
空气中那股粘稠的、令人鼻酸欲泣的悲苦波动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抽空后的虚无感,以及淡淡的臭氧和金属灼烧后的味道。
许砚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胸腔生疼。
鼻腔里温热的液体再次涌出,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脑海中那一片被强行剥离后的轰鸣空白仍在持续,定神片紧贴胸口传来的丝丝凉意,如同在燃烧的废墟上洒下细雪,勉强镇压着那几乎要撕裂他神智的剧痛和虚无。
它无法挽回失去的记忆碎片,关于母亲声音那份最真切的感知,关于师父某些根植于心的信念。
但它稳住了堤坝,防止了更彻底的崩溃。
代价支付了,但至少他还能思考,还能记得自己是谁,要做什么。
旁边,陈知微脱力地瘫坐在地,背靠着虬结的线缆。
她脸色白得吓人,呼吸微弱。
右手虎口处的伤口依旧狰狞,鲜血浸透了临时缠绕的布条,但更严重的是灵性的损耗。
那枚铜绿斑驳的镇魂铃躺在她身边,光泽黯淡,铃身甚至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纹。
她的罗盘被紧紧攥在左手中,指针不再疯转,却像受惊的心跳般不规则地微微悸动,与主人微弱的气息产生着共鸣,仿佛也在默默**伤口。
许砚挣扎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
他看向设备间中央。
那里,原本剧烈搏动的黑色数据茧已然消失无踪。
只剩下三张相纸散落在地,上面不再是鬼影,而是无数扭曲压缩的、0和1构成的痛苦面容,被强行定格,散发着不祥的余温。
他弯腰,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隔缘袋将三张相纸收起、封口。
这就是“悲伤之眼”的核心残骸,需要带回“中心”交差的“战利品”。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陈知微身边,伸出手。
“还能走吗?”
陈知微虚弱地点点头,借着他的力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几乎将全身重量都靠在他手臂上。
罗盘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铃需要温养很久了。”她声音沙哑,带着心疼。
“先离开这里。”许砚的声音低沉而疲惫,但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低价值物料回收部。
流程依旧是那份高效到冷漠的标准化操作。
当许砚将那个装有数据茧残骸的隔缘袋放入扫描隧道时,周围几个穿着同样工装的人员动作似乎都停顿了半秒,隐晦的目光投向他。
扫描通过,绿灯亮起。
负责交接的人员看着平板上的数据,再次抬头看向许砚时,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惊异和一丝敬畏。
“交割完成。报酬已支付。”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比之前多了一丝人情味,“许先生,您的评价是‘优异’,系统已自动提升您的承包商等级。相关权限和待遇会同步更新。”
几乎同时,许砚的加密终端震动。
他点开。
【通知:承包商许砚(编码:7X-GHOST)完成B 级委托“悲伤之眼”,评价:优异。权限等级提升至:白银III。相应报酬( 15%效率奖金)已支付至指定加密钱包。】
——这就是所谓的“等级”?
他忽然想:
“若是连母亲的声音都要交出去换取这份‘等级’,这样的白银,不过是更深的镣铐。”
旁边隐约传来低语。
“白银III直接跳级?”
“‘悲伤之眼’啊上次青铜II的老猫团队接了,差点全军覆没,听说现在还在精神疗养科躺着呢.”
“这新人什么来头?那台老相机?”
许砚面无表情,关闭终端。
他搀扶着陈知微,转身走向货运电梯。
周围的议论和目光如同实质,但他毫不在意。
这笔钱是照相馆急需的,也是下一步的资本,但这“银牌”身份带来的关注,恐怕才是“中心”真正的用意,将他更紧地绑上他们的战车。
电梯门缓缓关上,将那些复杂的目光隔绝在外。
就在门即将完全合拢的刹那,一只戴着半指战术手套的手猛地伸了进来,挡住了感应器。
门再次滑开。
一个年轻人挤了进来。
他穿着带有荧光条纹的工装裤和一件印着抽象电路图案的黑色T恤,脖子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镜腿粗大的智能眼镜,几缕挑染成银灰色的头发从额前滑落。
正是之前在隔离区见过那个操作平板的年轻技术员。
他脸上挂着一种懒洋洋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目光却像精准的扫描仪,飞快地掠过许砚和他搀扶着的陈知微,尤其在许砚的相机和陈知微抱着的罗盘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感兴趣的弧度。
“哟,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他笑嘻嘻地开口,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腔调,“这位就是单刷了‘悲伤之眼’的新晋大佬?幸会幸会。”
许砚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陈知微也警惕地低下头,将罗盘更紧地护住。
年轻人似乎毫不在意这份冷淡,自来熟地靠在电梯壁上,摆弄着手里一个不断发出微弱嗡鸣、悬浮着的八爪鱼状小型无人机。
“别那么酷嘛,银牌大佬。认识一下,阿哲,勉强算是个‘环境能量规划师’,主要搞点气场测绘、能量流疏导的小活儿,混个青铜I糊口。”他做了个夸张的无奈表情,“跟您这种直接暴力破解B 级事件的猛人没法比。”
他话锋一转,透着精明和试探:“那‘悲伤之眼’邪门得很,情绪污染叠加信息洪流,专攻心智漏洞。兄弟你是怎么扛下来的?用的什么特殊法子?或者.有啥内部参数提示不?分享一下呗,价格好商量,或者以后有啥‘好’活儿,我这边渠道多,也能给你通通气。”
电梯缓缓下降。
许砚的目光与阿哲在狭窄的空间里对视。
几秒后,许砚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没什么法子。它刚好被我的相机克制而已。”
叮。
电梯到达一楼。
门一开,许砚不再给阿哲任何搭话的机会,搀着陈知微,径直走了出去,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阿哲站在电梯里,看着他们离开,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和浓厚的兴趣。
他推了推智能眼镜,镜片上数据流飞快闪烁。
刺眼的灯下,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在许砚手中的老相机停留了片刻。
“相机啊……”
他轻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古法的钥匙?呵,要是能拆开看看,就更有趣了。”
话音未落,他已然利落地转身,身影没入刚刚打开的下一部电梯门中,只剩下那句话在空气里冷冷地回荡。
许砚扶着陈知微走出中心大楼。
夜风扑面,带着城市废墟般的凉意。
身后的玻璃幕墙在冷光下反射出无数碎影,仿佛仍有无形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他脚步一顿。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声极轻的低语。
声音近乎贴着耳骨,带着湿冷的质感,像是有人从他记忆的深处,将他的名字一字一字吐出:
“……许砚。”
他的脊背骤然发凉。
那感觉,不是陌生的。
十年前的噩梦里,那晚的相片上,那双搭在肩头的手,冰凉、执拗,如今似乎又伸了过来。
他猛地转身,街口空无一人。
风声呼啸,楼宇阴影摇晃,却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可那低语却还在,像暗河拱破堤岸后的涌流,不断回荡在脑海深处:
它从未离开,只是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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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