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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鱼目混珠,李代桃僵
父皇这两天表现的,就像这么多年后,猛然发现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一样。
他不是被冷落多年,而是才被找回的旧时唯爱之子。
迟到多年的父爱想要在一夕之前被补全。
“像…实在是像…”皇帝深深打量姬砚庭眉眼,随后开怀大笑,“哈哈哈!你这孩子真会长,五官尽是挑朕与你**长处长啊。”
他笑过之后,又与他忆往昔,讲他与他生母刻骨铭心的爱情,就像一位寻常百姓家的父亲与儿子讲述自己年少时与他母亲的甜蜜小事。
可口口声声说着爱母妃的人是他。
放任淑妃欺负他们母子的是他,这么多年对他的遭遇冷眼旁观不闻不问的也是他。
“如果不是太后…朕本该只有你一个儿子,朕该亲手授你箴言,教导你治国之道,可惜啊…”
此话一出,姬砚庭背后冷汗直流,立刻跪地磕头,表示从无不臣僭越之心。
然而帝王亲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此间并无外人,只你我父子之间推心置腹说说话。”
“唉——”他深深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姬砚庭身上,又向透过他在看另一个灵魂,“错过了啊…朕…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
他将他这么多年的漠视归为近乡情怯,归为害怕面对深爱之人所生儿子失望的眼,如今幡然醒悟,想方设法弥补,赏赐如流水,旁人望尘莫及。
“虎父无犬子啊…”姬砚庭跪在他面前,皇帝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
还没等姬砚庭组织好语言说些什么,他便一挥手,让他退下了。
“老皇帝的甜言蜜语,你会真信了吧?”裴御之笑意不达眼底,面露嘲讽。
姬砚庭又倒了一杯酒,狠狠闷上,随后将酒杯啪地一下重重放到石桌上,没回他的问话,而是答非所问:“他没打算杀赫连予夺。”
“什么?!”裴御之惊得站了起来,“他疯了?”
“呵。”姬砚庭摇了摇头,自嘲般的笑了笑,“岂止啊…”
“欺人太甚!他此番就不怕寒了你的心,寒了将士的心吗?!”
帝王的心思,琢不磨,想不透。
他可以同时将你抛上云端,又让你心处无间地狱。
“杀了赫连予夺,胡国剩余势力不会善罢甘休,兵戈不止,战事不休,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那就打啊!那样的局面我们都赢了,还怕剩余的那些残兵败将吗!”裴御之大吼。
姬砚庭摇了摇头:“他素来不重兵武,只愿息事宁人。”
“那我们如何自处?难道还要我们与那畜生握手言和把酒言欢不成?”裴御之双眼通红,瞪着平静的姬砚庭。
“不如何,此事有人接手。”
裴御之为了平静下来,胸膛剧烈起伏,他眼珠一转:“你是说?”
“什么?您让我主动宴请那蛮子?!”
锦王七皇子府上书房,姬颜渊一把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原本就喑哑的嗓子,更是扯破了音。
相较于他的愤怒,站在他对面的丞相则尤为冷静:“正是。”
“祖父?您疯了不成?那就是个渣滓!我朝那么多人遭他屠戮,成了蛮夷的刀下亡魂!”姬颜渊伸手指着窗外,锥心道。
丞相依然面不改色:“可是圣上想要他活着,颜渊,你必须顺从!”
“我若主动向他伸出橄榄枝,您让天下人如何看我?”姬颜渊收回手,一拳一拳重重锤在自己胸膛上。
“史书将由胜利者书写,您若无法继承大统,何谈世人言语?”
姬颜渊双眼紧闭,咬牙切齿道:“若我不从呢?祖父,您说什么我都可以听从,唯有此事…”
“颜渊!别忘了你是什么情况!你与他们不一样!”丞相打断他,高声大喝,“我们是走在荆棘路上之人,分毫之差,如入雷池,一步都不能错!别白费了我与你母妃这么多年的心血!”
姬颜渊咬紧牙关,双手重重握紧,又无奈松开:“是…”
“你以后离姬砚庭那**种远一些吧,以后你与他,只会是敌人了。”
*
“他未必真有意抬举你,但对于你与锦王的联盟,一定并非乐见其成。”裴御之道。
姬砚庭没回话,二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沉默着喝酒。
裴御之人菜瘾大,没两杯过去,人就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双手撑着石桌:“干!****就完了!”
他盯着姬砚庭伸手指着他:“我知道你最在意的是什么,不就是女人吗?你不为别的,也该为她着想吧?情圣!”
“你真是喝多了。”
“我才没有!” 裴御之大手一挥,“谁能比过你啊?人家前脚出城,你后脚进军营,也不怕被忌惮了,岂止,命都不要了!”
“救命之恩,自当以命相报。”姬砚庭平静道。
“是当如此…是当如此…”裴御之喃喃,又一甩脑袋,转而高亢,“那你也不能这么默默无闻吧!别以为兄弟看不出来你喜欢她!”
姬砚庭苦涩一笑:“她早已忘了我。”
当年五王?? 之乱,淑妃党羽趁乱将他绑入麻袋,带出城溺毙,若无应阮,他早就死在冰冷的河水中了。
“你去找她啊!”裴御之恨铁不成钢。
怎么没想过去找呢?
他虽活了下来,但在这吃人的后宫中夹缝求生存,谈何容易?
他念着她的名字,挺过了那一个个难忍的日日夜夜,好容易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却发现她的身边早已有了旁人。
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人,刺的他双目生疼。
听说二人早有婚约,青梅竹马,而自己只是将她扯入危险中的一个过目即忘的过客,若不是因为救他耽搁,她也不会陷入危机。
她那般善良,自是不会怪他,可他自己却心有顾忌。
知道她过的好就好了,自己又何必再凑到人前,徒增烦恼呢?
相逢相见应不识,只要在背后默默守护她就好了。
自己这条本该在十一岁那年就消失的命,往后余生,都是为她所活。
“你去抢啊!”裴御之明白他的未尽之言,跌跌撞撞走到姬砚庭身前,一手撑着石桌,俯身凑近,盯着他的双眼:“你那么爱一个人,明知她在旁人身旁受苦,这你忍得了?
拿出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士气!站到那最高位上,把她抢过来!
古来枭雄如此,有谁敢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