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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应阮,你永远都欠我的。
“啊…”楚行简呆楞住了。
虽然说他过来确实如此,但是怎么经她嘴里一说就变了味呢?
搞得好像他看不起她似的。
“为什么?退婚总有一个理由吧?”应阮咄咄逼人。
“这…这理由不是显而易见吗?”楚行简双手不自觉地捏住衣衫,将沾满泥土的鞋尖藏到衣袍之下,可衣袍好像并不贴身,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距离脚面一大截。
他低头看着鞋尖,更加羞愧,难堪道:“你我之间…云泥之别,我配不上你,理应放你自由…”
应阮手上摩挲着环佩:“可你并未询问我的意见,配与不配,你说的不算!”
“那阮妹妹的意思是?”楚行简小心抬头,语调轻颤,有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与忐忑。
她将手中的环佩重重放到楚行简手上:“我,应阮,不同意退婚!”
“你…我…”楚行简看了看应阮,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环佩,不自觉咧嘴笑了。
看着他受宠若惊的傻样,应阮心里暖融融的,也跟着笑了。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应阮死死盯着面前这个色厉内荏的男人,声音颤抖道:“这些生命现在在你楚尚书的眼中,已经全无意义了吗?”
她相信她与那时的小男孩心知肚明。
如果他开口求她,说他不想死,她与侍卫长一定会选择自己刚刚救下的生命,舍弃莫不相关的乞丐。
可是他没有,因为他与她是一样的。
他们同样尊重生命,不因身份的贵**而对生命有轻重之别,所以他宁可牺牲了自己,也不愿用二十多人的生命代替自己。
因为初遇太沉重,太深刻,太浓烈。
他们虽然只认识了不到两个时辰,对方却在自己心头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以至于她可以忍受对方未来十数年对自己的残忍、忽视与暴怒。
因为对方在她心中,最抛不下的,永远都是当年那个少年。
可是现在呢?
“你怎么能…连半分美好…都不留给我?”应阮紧咬下唇,鲜血顺着唇角流下,可她浑然不知。
“意义?你竟然问我这些人的意义?”楚行简冷笑道。
然后他猛地将应阮刚刚低头细嗅的那朵秋菊狠狠拔下,扔到地上拼命碾去。
“因为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少苦!经受了多少折磨!是我欠他们的吗?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已经替他们受过这些苦了,你怎么敢再劝我善良?”
他面容扭曲,手指愤怒地指着她,快要戳到她的眼睛里:“全天下谁都可以质问我为什么变了,唯有你应阮不可以!因为我当年是为了救你!”
楚行简目眦欲裂,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应阮,你永远都欠我的。”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应阮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久久不能忘怀。
邢嬷嬷抹去了眼角的泪,上前一步:“大小姐,我们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还得参加大少爷的葬礼呢。
风吹过她的发丝,应阮好似与世隔绝般,一动也不动。
又快到一年中秋了。
今天的月亮和十八年前的,没什么不同,又什么都不同了。
原来当年那个即使是要舍弃自己,也会顾及她的心情,将他的牺牲归为为了救二十多个乞丐的少年,也会指着她的鼻子痛骂。
到底是他这些年变了呢?
还是他心里其实一直在怪自己呢?
她收回视线,看向那个已经要看不清的背影。
“好陌生啊…”
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
*
不眠者,心哀也。
“嘛呢战神?搁着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呢?”裴御之突然从姬砚庭身后冒出,低头蒙吸了一口他杯中之酒,随后脸色一变,“不是吧?这上好的梨花白,就是这么让你牛饮的?”
“啧啧啧,”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随后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指着姬砚庭痛心疾首,“暴殄天物!”
姬砚庭身子向后微仰,觑了他一眼,一掌拍开他的手指:“本王这就治你大不敬之罪!”
裴御之置若罔闻,绕过石桌,对着他坐下,咂么了一口杯中佳酿,长呼了一口气:“舒坦…就是这个味,再没别的了!”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姬砚庭将酒杯在手里转了转。
“还能来干嘛?想你了呗~”裴御之一脸嫌弃地扫过只放了一坛酒和一套酒具的石桌,“连个下酒菜都没有,这可不像你啊。”
“啧。”姬砚庭将手中酒杯放下,“那你去给我炒俩菜。”
“我不!”
“赶紧的,快去!”
裴御之不说话了,只低头喝酒。
他是姬砚庭母家嫡系,但因为家里在这京中没什么地位,虽少时聪慧,但不显于众,他这嫡子连给皇子伴读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也是胆子大,当年前脚得知姬砚庭入了军营,后脚都没隔夜,啥也没收拾就跟着去了。
虽然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但熟读史书兵法,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成了姬砚庭身边的一把手,二人携手屡出奇计。
二人就这么低头喝了会儿闷酒,半晌,裴御之向东方瞥了一眼:“那位最近,可没少找你,你这儿子,总算入了他的眼了。”
姬砚庭笑着摇了摇头,又一脸严肃:“君心难测。”
“嗯?他都找你说了什么啊?”
裴御之偷偷从衣袖中拿出一包花生米,扔了几粒到口中,刚要放回去,在姬砚庭强烈的视线下,还是放到了桌上。
他抬头看他一眼,见他还是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不情不愿地将这包花生米向姬砚庭那边推了推。
“这就能吃穷你了!”姬砚庭将纸包又往自己这边移了移,拿起一粒放到口中细嚼。
“唉——”裴御之长叹一声,“咋不能呢?跟着咱们靖王,分币没挣不说,还倒贴不少。我怕是过不了几天就得三天饿九顿。”
“咋没饿死你呢?”姬砚庭将他伸向花生米的手拍开,无视他不满的视线,“这是你自选的,不接受父皇的任命。”
“还没到我站到台前的时候。” 虽然左手被拍开,但他又趁机用右手快速拿了一颗,狡黠笑着扔到嘴里,意味深长道,“再大的功,莫过于从龙之功。”
他举杯碰了碰姬砚庭手中杯:“王爷,我所求更甚。”
姬砚庭摇了摇头,轻声道:“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