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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恩铸一行人,跟着魏护国进了院子,猪还没杀,就有群众往院子里的八仙桌上送菜。
一个小时之后,整个八仙桌上摆满了菜肴,满满的一大桌,几十道菜。
朱恩铸望着桌子上的菜肴,吓着了,问魏护国咋回事。
魏护国答道,“乡亲们说,等杀猪要等到啥时候,就把家里的菜端来了,一家端一个,就成了这个样子。”
朱恩铸大概数了一下,二三十道菜,严肃地问道,“群众生活都这样好了吗?”
朱恩铸把楚天洪和魏护国拉到屋外,站在门口,问个究竟。
魏护国摇着头,“不可能。但书记你知道我们这里的风俗,要过年了嘛!接着,马上又是新的一年,我们这地方,各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节日,在吃上,每家都会整几样压轴菜,以预示来年的好年景。”
魏护国虽然解释得很清楚,可朱恩铸还是十分紧张,“这样吃,会犯错误的。我们吃了,群众吃什么?”
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朱恩铸没有兴奋,反而一阵心痛,特别是洛桑乡,群众上公粮都出现困难;面对这些菜,他们怎么敢吃?
朱恩铸对楚天洪说,“你会同魏护国,问清楚,那家送来的,送回那家去,心意我们领了。”
魏护国为难地说道,“书记,这样做,反而会伤了群众的心,他们虽然厚道,也分人,只有对他们认为值得尊敬的人,他们才会这样做。”
“用乡亲们的话来说,拿心给你吃都可以。一家一个菜,就是一个心意。”
朱恩铸仍然神情严肃。
“如果群众的生活都好了,吃个饭,我也不会拒绝。现实是群众还有许多困难,我们来,就拿出过年的菜招待我们,这让人情何以堪?不行,这菜,吃不下去。”
魏护国答道,“书记的话,固然有道理,可颜教授是头一次到我们香格里拉,让颜教授体会一下我们香格里拉的乡土菜,也是我们香格里拉的面子,对不?”
朱恩铸想想,魏护国说的也是道理。
如果魏护国杀猪,不是一样的隆重和破费吗?
重要的是不干扰和影响群众的生活。
朱恩铸想到一个万全之策,从衣袋里掏出了两百块钱,交到楚天洪的手中。
“这餐饭,算是我请。之后,给凡是送菜的群众都给一点表示。这个事情,你回到乡上后,把事情经过,写一个纪要。原则就是,既不能伤群众的心,我们也不能因此而犯错误。”
楚天洪接过朱恩铸的钱,“就按书记你说的办,其实人多,这些菜分成三桌,也就不算多了,一桌就几个菜。”
“对,就这样办,分成三桌。”
商量好,他们才进院子。
楚天洪招呼着,又在八仙桌旁边摆了两张桌子,把菜肴匀成了三桌。
然后喊道,“同志们请上桌,由朱书记和张乡长陪着颜教授,我们随便坐。”
颜教授看着如此丰盛的菜肴,第一句话就是,“不能这样吃吧?”
楚天洪解释,“大家放心吃,今天是群众送菜,书记请客。菜钱朱书记已经出了,我会兑现给送菜的群众。”
颜红青感叹地说,“这,朱书记也太破费了吧?”
朱恩铸抽出一支香烟,点燃,一片树叶掉在他头上。
“这些菜送回去吧,担心伤了群众的心。教授初到香格里拉,太简单了吧,对香格里拉最尊贵的客人又不够礼数。所以,我采取折中的办法。既不伤群众的心,又做到了对颜教授的尊重。”
颜红青感动了,将掉在桌上的一片枯叶捡起。
感叹,“啊,乡亲们一家送一个菜,这样说,今天咱们吃的是百家饭啊,百家菜就是百家心,朱书记,今天这桌菜重得很呐。”
朱恩铸也感叹,“是呀。百家心,还是百家情呢!”
魏护国解释,“是书记和教授自己扛责任了,这就是一桌菜而已。”
魏护国往桌上摆筷子。
“要说特别吧,确有特别之处,特别在哪里呢?我们洛桑乡和羊拉乡地处三省交界,三省文化交融,风俗交融,差异共生,可以说,一吃三省。”
颜红青又感叹,“一吃三省,还真是闻所未闻。”
等朱恩铸陪颜教授坐定,魏护国指着桌子上的菜,开始报菜名:
……清炖牦牛肉,藏香猪手抓排骨,牦牛肉盖被,青稞牦牛肉,松茸焖旱鸭,葱香牛柳,猪油煎肉,灌心肺,米肠,猪脚塞肉,琵琶肉,清炖土鸡,墩子肉,小酥,烧白,大酥,八宝饭。
凉拌三丝,猪膀膀,菜豆花,青菜豆腐,油炸花生米,油炸洋芋片,小炒肉,回锅肉,生爆肉片,腊肉,撒马坝火腿,豆腐丸子,……
魏护国解读。
“这些菜中,有南省的味道,也有藏区的味道,也还有川北的味道。”
“青稞牦牛肉,将青稞与牦牛肉搭配烹饪,青稞的清香与牦牛肉的淳厚相结合,是典型的藏区风味。”
“撒马坝火腿,是我们香格里拉的风味;蘸水豆花,则是川北风味。”
“灌心肺,是藏族的吃法,墩子肉,则是彝族的吃法……”
张敬民每样菜都掂了一点,放在一个小碗里面,摆放在阿布的骨灰盒旁边。
朱恩铸端起酒杯,说开场话。
“今天这酒两层意思,一敬英雄魂归,二敬教授前来。人生,就是这去去来来,我们今天有幸聚在这里,是工作,也是缘分。我们共同满饮此杯。”
朱恩铸放下酒杯,就给颜教授布菜,张敬民也给颜教授夹菜,教授碗里的菜堆成小山。
盛情让颜教授受不了,“我还是自己来吧。”
等颜教授吃了一些菜,朱恩铸才说,“教授才高八斗,给我们作指示。”
颜教授端着酒杯,“以后,各位就不要把我当外人了。我颜红青此生的归处,恐怕就是香格里拉了。因为我的使命在这里。”
朱恩铸带头鼓掌,“教授,我们香格里拉因你而骄傲。”
随即,朱恩铸提醒,“我规定,给教授敬酒,教授随意,同志们干掉。”
喝着喝着,冷月爬上了院子的树梢,朱恩铸情绪出来了,说起了阿布的经历。
“阿布,一家忠烈。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当兵在西藏,死在西藏。二儿子在西南当兵,死在战场。妻子在羊拉乡修万亩梯田的时候,累死了。阿布,又因为修红旗渠,被炸伤,死在医院。一家人就只剩下卓玛。”
朱恩铸放下手中酒杯,指着卓玛。
“你不能再死了,你们英雄之家,只剩下你了。你想在哪个单位?有政策规定,只要你愿意,我来安排。我们得告慰英灵。”
卓玛流着泪,“我还没想好。”
朱恩铸又端起酒,望着教授。
“教授的传奇,我也听说一些,这杯酒敬你英雄的妻子。虽然她没有踏上祖国的土地,但她的赤子之心,也为后继者作出最好的指引。人生难免不幸,但每个人只要做对了自己,不枉此生。”
“都市繁华,我们却在这山沟里,忙着似乎不起眼的粮食。在下地方之前,我在部队研究**射程,耗尽一生,可能**永远都不会用,但研究它是使命。这粮食是不起眼,但研究它还是使命。三天不吃饭,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