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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如玉从梁上泉的态度判断,她和张敬明的对话大概率被梁上泉听到了,就说,“梁叔叔,我刚才是和敬民闹着玩,加德公司愿以低于其他省的价格,将种子卖给南省。”
梁上泉冷冷地回答,“什么种子?加德公司就是白送给南省,南省也不要。姑娘,你知道‘志气’两个字怎么写吗?外国人有的原子弹,氢弹,我们有了。外国人有的人造卫星,我们也有了。种子嘛,当然很重要,但我们也会有自己最好的种子。”
梁上泉的话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但是,你作为一个中国人,刚才说出那些话,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中国人。”
颜如玉手中的大哥大响了起来,她没接,急着向梁上泉解释,“梁叔叔,你误会我了,我真的只是和敬民说气话,不当真的。”
梁上泉的话越发冰冷,“以后相遇,我们就是陌生人,你也不必叫我叔叔,我,受不起。”
这时,黑色的红旗轿车开了过来,梁上泉上车之前对张敬民说,“保护好小钱的脚,粮食重要,人更重要。”
红旗轿车开出花城宾馆,看着轿车远去,颜如玉手中的大哥大仍然在响,颜如玉发疯似的对张敬民说,“都怪你。这下把梁叔叔得罪了。”
张敬民也不客气,“你得罪的何止是梁叔叔?如果南省人知道你做了什么,我敢保证,不会有一个人搭理你。”
颜如玉扬着手中的大哥大,“都什么年代了,你少给我无限上纲,扯上那些无关的事,对于我来说,都是生意。”
张敬民觉得没有再跟颜如玉纠缠下去的必要,对钱小雁说,“我们走吧。”
颜如玉跺着脚,踩响了高跟鞋,“不说清楚,你敢离开,我们从此绝交。”
张敬民搀扶着钱小雁,转头对颜如玉说道,“你认为我还会把一个卖国的人当亲人吗?”
颜如玉拉住张敬民,“怎么就是卖国呢?我说了,这不过是生意,我就想让你给我服个软,你为什么就不懂得我的心?”
张敬民推开颜如玉的手,“不错,你现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在你眼里,一切都是条件,一切都是交换。不过,你成功地激发了我的好胜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加德公司在大中华区无生意可做。”
颜如玉跺了一下脚,哼了一声。
“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承认你的才华,但以现在国内的条件,拿什么与加德公司抗衡?世界上最有才华的粮食科学家都在加德。我们实习时的南省农科院,一个实验室都没有,科技专家都活成了农民,天天骑着一辆破单车下地。你敢狂言让加德公司在大中华区没生意做?我给你一百年,你也做不到。”
张敬民也哼了一声,“刚才梁领导不是说了吗?外国人有的,我们有。外国人没有的,我们也会有。”
颜如玉用拿着大哥大的手指着张敬民,“你想跟我赌吗?好,那我们走着瞧,我一定会把你逼得无路可走。”
“那我们就试试看吧。我们会害怕一家靠资本掠夺全球资源的公司吗?”
张敬民搀扶着钱小雁离开,不再搭理颜如玉,颜如玉在他们身后气急败坏地说道,“张敬民,你一定会为你的选择后悔,当我成为加德公司粮食科学家的时候,你还在山沟沟的黑暗中摸索。我带来了加德公司的邀请函,可你永远不懂我的心。”
张敬民听见了颜如玉的话,可他连回头一看,都不愿意。
走在飘满冬樱花的人行道上,钱小雁劝张敬民,“其实你应该理智地处理好与颜如玉的关系,不要把感情迁怒于工作。如果南省真的离不开加德公司的种子,你看看现在这种局面,是多可怕的事情?”
张敬民不知道如何向钱小雁解释,有一种想疯掉的感觉,“这不是什么理智不理智的问题,跟一个完全不讲理的人,怎么讲呢?为了一点个人情感,什么都可以不顾,如果是你,你敢爱吗?”
钱小雁沉默了一会,“说不准,在她看来,你就是她的全世界。从她的立场来说,也没有什么不对。爱,本来就自私。”
张敬民则说,“这不是爱,是恐惧。这跟烽火戏诸侯的那个不管不顾的大王有啥区别?太可怕了。”
钱小雁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片冬樱花,“爱,本无对错。只是各人的立场不同罢了。你认为群众的吃饭问题是你的命。可种子在她的手里,她认为是逼你就犯的筹码,她根本就没想群众吃饭不吃饭的事。群众吃饭不吃饭跟她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在为她辩白,我只是想说,爱的立场不同。”
“她这种爱跟汉奸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立场不同。你认为怎么可以这样呢?可她却不惜与全世界为敌。”
“你的意思,她还很伟大?”
钱小雁瞪了张敬民一眼,吼道,“张敬民?”
张敬民奇怪地看着钱小雁,“咋了?”
“我也不喜欢,甚至讨厌这个颜如玉,我的意思是你不要钻牛角尖,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就像魔方,或者说每个人的脸,每颗心,都有很多面,不是只有正和反,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懂。如果你是一个男的,你敢承受她这样的爱吗?为了爱不惜毁掉一切,既然她敢与全世界为敌,某一天,也敢和你为敌。她敢毁掉全世界,也敢毁掉你。我的理解有问题吗?”
钱小雁也没料到张敬民如此较真。
钱小雁丢掉手中的冬樱花,“没问题。你赢了!我们换个话题吧,不谈她了。你跟我这样一个大美女走在一起,却去谈论一个不值得谈的话题,这是不是有点大煞风景?我们就是看看风中飘浮的花瓣,好像比这种谈论有意思一些。”
钱小雁又弯下腰拾起一片冬樱花,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还是经常把时光浪费在没有结果的期待上。等待没有意义,可等待本身成了意义。”
钱小雁其实想表达,所谓爱情,就是一场男女之间的战争,这场战争永远无休无止。有的等待,有的观望,有的追杀,有的成全,……她也问过自己,喜欢张敬民什么呢?她自己也没有答案,就是喜欢。
可喜欢又怎样呢?张敬民有喜欢的人,她只能远远地望着。
颜如玉则不一样,她因为喜欢,就要占有,就要得到。杨晓虽然没有颜如玉这样露骨,但她至少敢表达。如果说爱情是一场战争,她就是一个退缩者,站在背后,连攻城的勇气都没有……
钱小雁并不欣赏颜如玉和杨晓的霸道,可却在心里赞赏她们敢于表达,她却是一个怯懦者,有张敬民陪在身边走走,就满足了。或者说,她习惯被追逐,而不是去追逐。
张敬民的心中只有雅尼和种子,根本就没有她钱小雁,又怎会知道她的心思?
钱小雁觉得这样走走也挺好,至少是精神上的暂时陪伴。
钱小雁又想,张敬民的魅力在那里?对于颜如玉,杨晓,包括她这样的女孩来说,张敬民就是一个乡下人,她们为什么会喜欢他?这也是一道没有答案的数学题。
爱情这场战争中,如种下的种子数不清,真要等来丰收,才算是修成正果。修成正果又如何,她的父亲钱木和母亲夏语冰那么相爱,还不是早早地就分开了。所以,爱情比种子修成正果的概率更小。
钱小雁光想着心事,脚绊了一下,被张敬民抱住了,张敬民焦急地说道,“你看你看,你不是说没事吗?如果没有人在你身边会是什么后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