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民 第三十七章 不知民苦,何谈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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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敬民抓住普惠明的手,使劲握了起来,像是久别重逢。

“到了羊拉乡,你就是我们羊拉乡最尊贵的客人。我们这里山高路远,能到这里,就是对我们的最大关心,凡是这种情况,阿布乡长都必须宰羊,你说是不?阿布乡长。”

阿布乡长也握住普惠明的手,摇晃着,“对,对对,有黑山羊的地方不少,但用雪山溪水煮黑山羊的地方,只有我们羊拉乡。”

张敬民走到普惠明身后,望着朱恩铸,手却搭在普惠明的肩膀上,“朱书记,我给远方最尊贵的客人捏捏肩,轻松一下。我们羊拉乡的路,肯定累着普同志了。”

普惠明急忙应承,“不累,不累。羊拉乡群众天天走都不累,我走一次咋敢说累?”

张敬民讪笑着,“普同志,我们这路海拔有点高,搞得我们都不敢对客人说‘欢迎下次再来’。可我们又好客,都盼望远方的客人留下来,看雪山,看格桑花,……”

阿布乡长也说,“虽然路远了一些,但我们这里有世界最美的风景,从江边上来,一个来回,就可体验从春天走到了冬天,一路走到江边,就到了春天。”

张敬民则话里有话,“普同志穿行山路,行走在云朵之上,苍鹰都在你的脚下。远看三江并流,仰头就是雪山。有‘木’有探险秘境的感觉?”

普惠明抓住张敬民的手,“等等,等等。你刚才说探险?去年,我和省里的领导出去考察别国的路。羊拉乡的路可以修成越野车赛道,把羊拉乡打造成为世界越野车竞赛营地。”

普惠明站了起来,有些兴奋,“对,秘境探险之旅,进藏入川的路也可以这样干。”

朱恩铸有点不高兴,“惠明同志,说去说来,你就不想出钱!”

“恩铸兄弟,你误会我了,钱,肯定出。如果羊拉乡变成世界越野车会聚之地,将会吸引世界著名的汽车制造商,经销商;甚至复杂地形,适合军方的山地拉练。不行,这路如何修?我得找梁老再汇报一次。”

张敬民故作惊诧,“梁老头就是一个皮货药材商,你汇报啥呀?”

普惠明神秘地笑着,“这修路的钱,得由这个皮货药材商出。”

“你把球又踢给了我?”梁上泉由钱小雁和陈秘书搀扶着,出现在食堂。

普惠明上前接替钱小雁扶着梁上泉,“领导,我咋敢把球踢给你?我是觉得羊拉乡可以走秘境探索旅游这条路,连接藏区和川北,大有可为。”

“我听见了。思路不错,可以大胆地尝试一下。修路的决策不变,至于如何修?修成什么样式?你得尽快拿出方案来。最迟明年十二月底之前,我的车要开到羊拉乡乡**门口。”

张敬民有点晕了,这皮货商老头有点猛。

梁上泉被搀扶着坐下,略作停顿,“明年的全省公路建设会议就在香格里拉举行,现场会就定在羊拉乡。”

张敬民见梁上泉谈话时,普惠明的秘书李晓忙着在笔记本上记着。

梁上泉又咳嗽了几声,“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省交通的干部来这里开组织生活会,第一、不能影响乡上的正常工作,第二、乡上不准接待,吃住自理,第三、走不完三个来回的干部,轮换到其他岗位工作,……”

没有人出声,都认真听着。

“羊拉乡的张敬民同志,为什么受到乡亲们的欢迎?把他视为家人?这不是装得出来的感情,这才是正常的干群关系。不知民之疾苦,谈什么胸怀天下?我这次下来,就是想一探究竟。看看钱记者笔下的羊拉乡是真的还是假的?”

梁上泉接过张敬民的开水杯,张敬民一吋不知好何称呼,“梁,……老……领导……”

“不必拘束,叫我老头就行。浮夸风害人不浅;局部的真实从全局上看,也可能是浮夸;所以我得来看看。通过调查,羊拉乡立得起来,干部群众也立得起来。”

“当然,首先是县委用对了干部,理解三中全会精神用心。其次才是钱记者的发现,让我们看到了羊拉乡这个典型。”

钱小雁插话,“领导,并非我妙笔生花,不是羊拉乡干部群众干劲冲天,我笔力再好,也没用。”

梁上泉赞许地点了点头,“朱恩铸同志的话我也听到了,衡量一个干部的尺度其实很简单,主要看我们的**坐在哪里。不和群众坐在一起,如何走进群众的心?张敬民同志不顾个人生死,救助多吉,是我亲眼所见,……”

张敬民谦虚地笑着,“领导?我也怕死的。”

“你可以叫我老头,亲切一些。”

“不知道身份的时候叫老头,现在知道了,还是要讲礼仪。其实我也就是做了分内之事。只是你老说的,把羊拉的牛羊卖到广东去,还作数不?”

“当然作数!只要你们养得出来,我就给你们卖得出去。”

梁上泉接着说,“另外,这羊拉乡粮食翻番的经验,要在全省冷凉二半山区推广,本来想在这里开一个现场会,但车进不来,这个会就改在省上开,你要做好现场交流演示的准备。”

张敬民爽快地答应,“要得。”

“我身体也无大碍,明天就下山。你们也不要搞迎来送往那一套,各自做好自己的工作。钱记者是随我走,还是留下来,你自己定。”

“来一次不容易,我得留下来多呆几天。”

“好。辛苦了!”

梁上泉看向朱恩铸,“她一个女孩子,来来去去不容易,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朱恩铸答道,“你老放心。”

梁上泉站起来,“我就不陪你们喝酒了,我这个老头子坐在这里,你们拘束不自在。加之,你们想陪的人是省交通的普惠明,修路他出钱。二百多斤滚上山来,你们尽尽地主之谊,也是人之常情。”

梁上泉的一番话,就如把普惠明架在火上烤,恩威并施,普惠明还能往哪里逃。

当即表下决心,“领导放心。我普惠明要是不把羊拉乡的路整好,请领导责罚。”

梁上泉笑了起来,“我就在这里等你,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这是你自己立下的军令状,有众人见证,羊拉乡的路修不好,你就别干了。”

梁上泉说完,在大家的注视中,由陈秘书搀扶着,出了食堂。

普惠明看着梁上泉消失在门口,脱口而出,“领导分明是在给我下套啊?”

朱恩铸招呼普惠明坐下,“惠明同志看出来了吧,梁老就是要我们侍候好你。”

普惠明感叹,“你们羊拉乡的黑山羊,不是雪山溪水煮的,而是火烤的,我才是火炉上的那只黑山羊!”

普惠明突然没有了吃羊的欲望。

食堂的杨师傅将一锅清汤带皮羊肉端上了桌。

每个人桌前放着一小碟糊辣椒蘸水,柴火烤制焦香的干辣椒,蒜末、盐、葱花,加上原汤调和,香味弥漫,勾起了普惠明的食欲。

朱恩铸给普惠明面前的小碟加了三匙汤汁,又给普惠明盛了一碗清汤,“命如炽火,谁又不是羊呢?你不动手,我们都只有‘望汤兴叹’。”

面对’香格里拉羊拉式‘的盛情,普惠明的眼睛湿润起来,“说实话,我没有脸面对羊拉乡的乡亲们,还有啥脸喝羊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