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民 第十六章 向天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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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1983年10月1日。地县两级调查组没走,工作组没走,钱小雁也没走。

钱小雁没走,在钱小雁的联系下,沧临水泥厂的水泥却运到了香格里拉到羊拉乡的路口,钱小雁向厂长说了那句张敬民的话,“他们的广告做到了山区万千人民群众的心里,”就这句话,水泥厂的捐助量,从一个村的量,增加到全乡的水窖建设都够。

张敬民带领群众,人背马驮,忙了半月,才把水泥全部搬到乡上,张敬民笑得合不拢嘴,恨不得要给钱小雁下跪,“你就是活菩萨。”

钱小雁跟着张敬民奔忙,在多吉大叔家,“我就动动嘴,劳累,还是你们。你是如何想到修水窖这件事的呢?”

张敬民帮多吉大叔搬着石头,“我哪有村子里的群众聪明,不管是科技种植,还是这修水窖,他们早就想到了,这跟他们切身利益相关,可他们没有路子。科技种植,地膜要钱买吧。修这水窖,水泥要钱买吧。再好的办法,没有钱,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钱小雁在采访本上记着她的想法,“哦。”

“没钱,办不了事。可等着县上乡上有钱,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县乡两级,处处都要钱,等不来钱,我们就不做事情了吗?地膜,水泥对于羊拉乡是大事,但对于那些大企业来说,是小事。重要的是,我们都把心一起用在群众的身上,就形成了合力。单靠一个人,成不了什么事。”

钱小雁答道,“你在羊拉乡的做法,确实对南省穷乡的发展,会有许多启发。”

卓玛出来,一只手端着一碗羊奶,递了一碗给钱小雁,转身递了一碗给张敬民。

张敬民把接到手中的羊奶递给在水窖下的多吉大叔,多吉大叔砌着石头,“你们,都是我多吉家最尊贵的客人,你们喝。”

钱小雁打趣卓玛,“你阿爸不是要把你嫁给他吗?他就是为了娶你,才对你家格外上心的呢。”

卓玛玩耍着自己的发辨,开朗地笑着,“对那家他都上心,才不喜欢我呢。”

张敬民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手上的泥都抹到了脸上,成了一个花脸,“我如果不是有女朋友了,我一定娶卓玛。”

卓玛乐呵呵地笑着,“张村长,又吹牛。”

钱小雁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

汗水浸透了脖子,张敬民伸手捞了一把,又把泥弄到了脖子上,“南方农学院也决定把羊拉乡,作为农业科技试验的基地和学生实践的基地,这不形成了科技下乡吗?乡村建设,是全社会的一盘大棋。而乡村的兴旺,是支撑国家的根本,一号文件讲农村,上头早就把这些问题看透了。”

修路弄出了许多石头,得给这些石头找去处,张敬民就想到了修水窖需要石头,乡村工作,就是这样见子打子。

调查组和工作组没走的原因,就是被羊拉乡的秋收,以及建设热潮感染了,都想从工作角度总结点什么,走的时间,就一拖再拖。

阿布乡长到了多吉家,“钱记者在这里?”不满地看着张敬民,“乡上那么多的事情不管,你这是当上门女婿来了?”

张敬民回答,“阿布乡长,我主要是想给其它家农户做出一个水窖的模板,让其它家按照多吉大叔家的样子做,就行了。否则,我一家一家地走,实在累不动了。”

阿布乡长喊道,“卓玛给我选只羊。粮食翻番,我答应这小子要宰羊,加上今天是国庆节,就连地区和县上的干部一起招待了。”

阿布乡长递钱给卓玛,卓玛不接,多吉大叔喊道,“不如来我家,摆上几桌,不就得了。”

阿布乡长将钱塞给卓玛,“不收钱,我就给别家买。”

多吉大叔喊道,“卓玛,收下吧,不收钱,会让他犯错误。”

阿布乡长看着远山,“钱记者,张敬民到了羊拉乡,做了三大好事,一是带领群众实现了粮食翻番,二是带领群众修路,三是修水窖,……我很长日子没有这样高兴过了,这样的年轻人,不要说宰羊,就是把我家卓玛给他,我也愿意。”

阿布乡长的话一开始就停不下来,“虽然我们脚下是大江,头上是雪山,但十年九旱,常常被水急死,困死。现在好了,这个冬天到明天春天,可以把水窖修完,明年就不缺水,这简直就是向天要水啊。钱记者,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

阿布乡长突然变得正式起来,握住钱小雁的手,“我代表全乡群众,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

钱小雁答道,“不用谢,比起你们的付出和艰辛,不值一提。”

多吉大叔从尚未完工的水窖里爬上来,张敬民拉住他的手,多吉大叔说道,“咱们明天接着干,我得宰羊了。”

阿布乡长放开钱小雁的手,“好。我们晚上再聊,我得去请上面来的同志。”

钱小雁用电话向报社发了稿,发稿之前,钱小雁找过郝崇法。

《南省日报》在报眼位置,刋登了一条简短的消息,羊拉乡醉酒出人命,“8月13日,羊拉乡干部三人猝死,由醉酒引起,截止发稿前,地县两级调查组已介入……”

在这条消息旁边,还有一则消息,“羊拉乡依靠科技种植,粮食产量实现翻番。”

消息简短,波澜不惊,但“地县两级调查组”就让人想象无限。

更让人觉得意味深长的是,一边是人命猝死,一边是粮食翻番……

太阳在群山之巅落下,院子里的四张方桌上,摆上了热气腾腾的清汤羊肉,爆炒羊杂碎,炸花生,清汤土鸡,凉拌冷片,……青稞酒,简单而丰盛。

在阿布乡长的引领下,调查组和工作组的人都来到了多吉家的庭院,大家随意而坐,郝崇法招手,让钱小雁坐他左边,又招手喊道,“张敬民,过来陪我。”

张敬民恭敬地回应道,“领导,阿布乡长陪你才对。”

郝崇法眼睛一横,“阿布乡长天天陪我,你这个助理难道不该陪我坐坐吗?”

张敬民走到郝崇法的跟前,郝崇法看着他,“我听说你的脸皮厚得很嘛,又去帮乡上‘骗’了一些水泥回来?”

“不是我,领导。是钱记者‘骗’来的。”

钱小雁眉毛一挑,“好啊,还没开始审,就出卖我了。”

郝崇法端起面前的青稞酒,对着张敬民,“今天国庆,羊拉乡粮食翻番,可喜可贺,据说今天这羊,是阿布乡长输的,算是你的羊,借你的羊,敬你。”

张敬民着在郝崇法面前,“受不住,领导,点寸之力,不敢受敬,都是羊拉乡乡亲们自己的努力。”

“你就告诉我,喝,还是不喝?”

无退路了,张敬民一饮而尽,接着把空杯满上,双手将郝崇法的酒杯递上,把自己的杯子放得极低,“领导是长辈,这杯酒,是小辈的敬酒,感谢领导为羊拉乡送来福音。”

“我就抬着一张嘴来,何来福音?说不清楚,不喝。”

“领导人缘广大,肯定能给我们羊拉乡带来卷烟厂、水泥厂这样一些企业,帮助羊拉乡早日走上开放大道。”

“等等,你小子敢套我,我啥时答应带企业过来了?”

张敬民装着酒晕,“没说吗?那肯定是阿布乡长记错了。阿布乡长好像说,领导强调社会帮扶。”又举杯,一饮而尽。

郝崇法使劲地拍了拍张敬民的肩膀,喝了杯中酒,“孩子,我懂你的意思。心怀家国,醉又何妨,但还是要把握尺度。”

这时一个人跑进庭院,大喊道,“阿布乡长,宋书琴跳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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