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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政所是一幢欧式建筑的房子,是很多年前传教士修建。不规则的墙上有红色字迹‘最高指示’,还有白色字迹‘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
雅尼笑着跑上前抱住张敬民,却哭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我逃婚了。那个人,是个老头,我就从四川跑了回来。”
“吃了不少苦吧?”
“不苦。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见到你,就不苦。”
乡上老老少少的人都在看着他们,雅尼羞涩地拉着张敬民进了邮政所,到了她的宿舍。
进了宿舍,又把张敬民抱住,仿佛放开,张敬民就会不见了似的。
“你知道在羊拉乡做乡邮员有多苦吗?你吃得消吗?”
“不苦。只要见着你,就不苦。死都不怕,还怕什么苦?见不到你,跟死了没啥区别。回来后,碰上县邮政局招乡邮员,我就报了名。定点分配,都说羊拉乡最苦,没人愿意来,我说我愿意,就来了。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也不会来。”
张敬民**着雅尼的头发,有一些忧伤,“见着你,当然好,可你太累了。在羊拉乡做乡邮员,男子都吃不消,你一个女子,怎么活啊?”
“我不怕,见着你,就活过来了。胖子说,你之所以愿来羊拉乡,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离四川近一些。都是我害了你。”
“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完全是。”
“敬民哥哥,我能体会到。没有爱,活在哪里都跟死了没啥区别。但和爱的人在一起,就不一样了,活在哪里都是天堂。”
张敬民搂着雅尼,也觉得死了的心,活过来了。
雅尼柔情万般地在他的耳边说道,“我想你,都想疯了,你这个胆小鬼,早就勾了我的魂……”
张敬民感觉一切都不真实,“雅尼,你咬我一口,我觉得这是白日做梦。”
雅尼真在张敬民的肩上深深地咬了一口,张敬民疼痛地叫了起来,“你还真咬啊?”
“我真想把你咬碎了,吃进肚子里,太想你了,”雅尼的眼睛里流出了欢喜的泪水。
张敬民问道,“你这里有酒吗?我太惊喜了,想喝酒。”
雅尼的眼睛直视着张敬民,“没。我就是酒,你想喝,就喝。”
张敬民的眼睛开始躲闪,雅尼说道,“你,在我这里就是一个胆小鬼。可你在这羊拉乡,胆子却大得很呢,什么包赔的事情你都干得出来,你这么大的人了,也算是在省城见过世面的人,咋就不懂得保护自己呢?”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为乡亲们做点事,别人想算计你,你就是什么也不做,别人同样找得到你的把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也是。阿爸为了解决家里的困难,把我嫁给一个年龄可以做我爹的老头,跟卖了我没啥区别。不是想着阿**病,想他也不容易,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雅尼说到此处,又哭了起来。
“可你来羊拉乡这个选择,我还是觉得不一定正确。”
雅尼有些失望,“你不喜欢,我和你在一起?”
“当然是喜欢,做梦都想。可在羊乡做乡邮员简直就是对世界的挑战,太苦了,出去一次,少说三四天,多则十天半月,整天不是去的路上,就是在回来的路上,我放心不下。”
“原来,你是为我担心啊,我又不是泥捏的,只要能看见你,什么苦,我都不怕,真的。”
雅尼的房间里还有一个西式的壁炉,墙壁因岁月而陈旧,墙上设计有镶嵌在墙里的书柜,以及摆酒的吧台,墙角摆放着一架破旧的钢琴,钢琴上摆着一个生锈了的烛台。
张敬民将雅尼抱坐在钢琴上,琴键发出奇怪的声音。
张敬民依依不舍地看着雅尼,摸着被雅尼咬痛的肩膀,“事情有点多。我晚上再过来。”
雅尼又抱住张敬民,嘟着嘴,“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张敬民安排了站里的工作,又到村子里走了一圈,既然担了担子,就得负责,可如何做好一个村的工作,张敬民心中还没谱,又还惦记着修路的事情。
张敬民一下觉得时间都被事情占满了,往天没有这种感觉,事情越多越充实,从见到雅尼开始,有点心烦起来,咋会有那么多的事情呢?
回到站里,就接到阿布乡长的电话,“宋书记找你。”
张敬民问道,“哪个宋书记?”
阿布乡长在电话中告诉张敬民,“乡**宋书琴,才从地委党校学习回来,原来是教师,后来做了吴佩德的秘书,做了一段县**办主任,就下来做乡**了。”
张敬民拿着电话,思索着阿布乡长的话,他并不关心宋书记是个什么人,阿布乡长告诉他这些,是什么意思,电话中阿布乡长问道,“说话呀,赶紧过来。”
他刚要答话,阿布乡长的电话挂断了。
这个宋书记的行事风格,乡上的干部倒是有不少传说,可他现在才知道叫宋书琴,他没有时间关心这些传闻。他的心思都在粮食上,每天到地里看一遍大春作物的长势,才会安心。
听说宋书琴到羊拉乡三年,全乡有多少人?土地面积是多少?农业和畜牧业的占比是多少?一概不知。三年时间,总计下乡时间不足三月。而这不足的三月,都并非是因为农事。
宋书琴除了不喜欢农村工作,琴棋书画啥都喜欢,书法,绘画,摄影,喝酒,是他的四大爱好,他是人们公认的才子。
宋书琴下乡,是为了去雪山写生,拍照片。
县上讨厌宋书琴的人并不多,喜欢他的人还不少。凡是上面到了羊拉乡的人,宋书琴都会陪酒,还会宰黑山羊招待。传说他就要离开了,到县委办做主任,进县委常委。
这样一个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在这个时间点,找他做什么呢?
张敬民胡乱想着,走到了乡**办公室门口,门开着,一个细皮嫩肉的儒雅男子坐在里面,正在看文件,他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男子从文件里把头抬起来,端详着张敬民,“张敬民是吧?来,坐。”
宋书琴面前的口缸弥漫出酒的香味,口缸旁边摆着一碗盖着香菜的清汤羊肉,自说自话,“我说了无数次,干部不能搞特殊化,可食堂的杨师傅就是不听。”
宋书琴问道,“你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