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
林小琥买的公寓在西京东城区的天华路上,五十年产权,精装修,商住两用的,地段本身比较偏,但楼下就是新开的西京十二号线地铁站天华站B出口,交通很方便。
公寓楼对面有一个规模比较大的创业园区,主要集中在互联网服务和电商这一块,每天早晚的地铁站人满为患,全是年轻人来这边上班,园区的设计处处见巧思,时尚活泼,明明是新一代牛**集散地,伪装成了一个网红打卡点。
公寓很小,四十多平方,不过层高有接近五米,林小琥给装成了一个小复式,楼上两个并排开门的小卧室夹一个很小的洗手间,其他功能区都在楼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东西都算是不错的。
徐行住下来之后足足睡了三天,间或下楼走走,林小琥一天给她几个电话,确认她没事之后又忙自己的去了,说要下个月才能回来看她,何祖儿就天天来,给徐行来烦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缓几天就没事了。”
何祖儿眼巴巴地看着她:“我怕你不适应社会。”
徐行给她逗乐了,虽然笑得还是有点苦:“我就在里面呆了几个月好吧,在外面呆了三十几年,不至于突然就不适应了。”
看守所的几个月说长很长,说短,似乎也很短。
看守所里关着的女的,一小半的罪名都是故意伤害,其中又有一半以上伤的都是老公和自家孩子,经常打人终于打出严重后果的有,更多是被家暴急眼了反抗过头。
一开始当然很难受,通铺,五点半起床九点半睡觉,吃喝拉撒都没隐私,绝对的人身控制,从身体到精神,都像被压在千斤重担之下。
在那个环境里不存在什么有问题就解决问题,被抓起来的人自己就是社会的问题,在那儿蹲着就是为帮社会解决问题。
徐行想开了这一点之后,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迅速适应了下来。
根据她粗浅的法律知识,徐行以为自己可能要判起码三年,结果律师说要为她做无罪辩护,还告诉她胜诉的可能性很大,因为季平安是主要受害者但没起诉,而且还出具了无条件谅解书。
律师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时候,徐行不知道给什么反应好。
要不说声谢谢?
至亲至疏夫妻——
“你们两口子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我把他揍进医院了他还给我写了谅解书呢。”
至于江去闲,因为她动手在先,给自己搞了一个七天行政拘留,在律师这里也成了一个很重要的辩护的点。
正经配偶,凌晨五点在小三家里抓奸抓个正着,还被小三主动袭击,老公还护着小三。
换了你,你不应激啊?你不上头啊?
这样的人对社会其他人就没有任何危害性嘛。
律师的逻辑就是这样的,法官还听进去了。
开庭的时候季平安和江去闲都没到场,徐行听到判决结果算正当防卫无罪释放的时候,愣了好一阵子以为自己幻听。
现在尘埃落定,徐行休息了几天,总算状态好一点了,何祖儿就问她:“老板,你啥时候回去上班,小马儿她们还盼着你呢。”
徐行很意外:“公司还有人?”
何祖儿郁闷地说:“这是什么话!!你交代我看着公司,我有好好看着的。”
想了想还是有点难过:“不过,大部分人都还是走了,咱们得重新招人。”
“什么叫大部分人?”
何祖儿嘟囔:“就剩下行政,财务,前台还有我呗。”
徐行不意外。
这几个人连小马儿在内,都是徐行创业之初就跟着她工作的,清道夫公司虽然规模小,但工资不低,福利到位,没有那么多**倒灶的破事儿,上班可以上得很舒服,她们不走,多半是希望徐行能很快回来,公司继续经营下去。
徐行默默坐在那里,好半天才说:“我再休息几天吧,回去上班也要先理理现在的情况。”
何祖儿唰地掏出厚厚的资料本:“喏,这儿,公司这几个月的经营情况,所有客户的情况和接下来的需求,全在这儿了,老板你慢慢看。”
徐行抬起手,在空中凝滞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去,动作非常勉强。
何祖儿后知后觉,急忙又伸手去拿资料本:“老板,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是不是。”
徐行对她微笑:“没有,你做得很好。”
她等何祖儿走了,在屋子里呆呆坐到天黑,试了几次,始终没有勇气拿起资料本。
徐行的工作是和人有关的,严格来说,她卖的也是自己能解决问题的名声和才干。
现在这一切就像幻影一般坍塌了。
她要怎么去重整旗鼓?她还有旗和鼓吗?
她的家破碎了,工作还能拉扯回来吗?
徐行像一个幽灵在黑暗的屋子里走来走去,楼上转悠到楼下,双手无意识地反复**自己的脸和额头,直到皮肤刺痛。
她找不到答案。
只是徐行没有料到,有人帮她写了试卷,答案被强行塞到了她的面前——
四月十号那天,徐行总算打起了精神,准备回公司看一看。
既然要回公司看看,她习惯性地就打开了邮箱,想整理一下自己落下的工作进度。
她在清道夫的工作邮箱和自己的私人邮箱,看到了同样的一封邮件。
发件人是宾格的全球法务部门,正文是英文,很严谨地告知:
因为徐行触犯法律,破坏了合作的基础,打破了双方合作的必要条件,宾格要收回给她的经营授权和业务上的一切合作。
清道夫公司要在限期之内清理所有以宾格授权为基础签下来的客户,否则宾格会提起诉讼。
附件是解约合同,和签约的合同一样细密冗长,条条框框,堵死了一切清道夫继续在宾格体系内生存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