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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音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眼前甚至黑了一瞬。
油尽灯枯……
这四个字重重地砸进了姜音的脑海,砸得她耳鸣目眩,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她忽地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榻边雕花的木头栏杆,才勉强撑住自己快要倒下去的身体。
不会的,墨忱那么厉害的人不可能死的,他怎么可以死?
这个念头疯狂地在她脑海里叫嚣。
她再次缓缓地伸出了手。
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是轻轻碰了碰他那只依旧毫无动静的手。
只犹豫了一瞬,她便下定了决心,带着一点颤抖,将自己同样冰凉的手坚定地覆盖在了他冰凉的手背上。
就这么紧紧握着,想用自己身上仅有的这点暖意去挽回他。
绝不能让他沉入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去。
姜音此时心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天边透出了蒙蒙的亮光,但此时窗外的天色还是灰的。
殿里烧了一夜的蜡烛快要燃尽了,光影晃动,让一切都看不那么真切。姜音睁着眼睛,几乎一夜没合上过,就这样紧紧的握着墨忱的手,呆愣愣地看着他。
宫人端着洗漱的东西进来,她看了一眼,出声唤住,声音里还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去打一盆温水来,要热一点的。”
旁边伺候的宫女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
“姑娘,这种粗活还是让奴婢们来吧,您的身子……”
“给我。”
姜音坚定地打断了她的话。
宫女不敢再多嘴,安静地退下,很快就端来一盆温度有些烫手的水,又把干净的巾帕递了过去。
姜音把巾帕整个按进热水里,等它吸足了水,再捞起来拧到半干。
热气顺着巾帕传到指尖,带来一点温暖,可她心里的那片冰凉却一点也没有被驱散。
深吸了一口气,姜音目光坚定地伸出手,动作很轻很慢地掀开了墨忱身上那床明黄色锦被的一角。
她的动作虽然还是看起来有些笨拙,甚至还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害怕和陌生。
但伸出去的手却十分坚定。她先从他的手开始擦。
墨忱的手掌很大,手指也十分修长,原本是骨节分明很有力量的一双手,现在却软软地摊在那里,没有一点反应。
就这样,姜音拿着温热的巾帕,仔仔细细地擦过他的手背,擦过每一根手指,连指甲缝和指节的纹路里都轻轻擦了一遍。她的动作很专注,带着一种莫名的郑重。
擦到手臂的时候,需要把他的胳膊抬起来一点。他的手臂很沉,肌肉的线条很结实,可现在却一点生气都没有,又松又软。
布料是湿的,姜音此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皮肤下不正常的低温,那种感觉让她心慌,那是一种生命正在流逝的脆弱感。
她的心跳因为紧张而不受控制地乱了节奏,一下一下,撞得她胸口发慌。这种情况之下,她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我是在报恩,是在还债,他现在动不了,我只是在照顾他。
可是,从指尖传来的属于男人皮肤的触感,还有他身上那淡淡的气息,都让她心神大乱。
她忽然想起,他曾经就是用这双手,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力气大得要捏碎她的骨头,眼睛里全是怒火。
可她也忘不了,就是这样一双手,为她亲自下厨,带她去从墨恒的手里逃走,还在不久前,为了追上马车,死死地按着不断冒血的伤口,固执地发着抖伸向她的方向,想要抓住什么。
擦到上身的时候,她更加小心了,同时心跳得也更加厉害了。
尽力避开他左胸下方那处包着厚厚纱布的地方。
那里还隐约渗着血,看着就让人害怕。
随着温热的巾帕滑过他宽阔的胸膛,滑过他紧实的腰腹。姜音突然有些窘迫。
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对她来说是陌生又充满冲击力的存在。就算他现在毫无知觉地躺着,这种视觉和触觉上的感受还是十分强烈。
她的手指忍不住地开始发抖,同时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羞耻感让她的脸热得快要烧起来了。
这……这太不合规矩了。
心里有个声音在尖叫,让她快停下。
可她的手就是停不下来。似乎只有通过为他做点什么具体的事情,才能把心底那种快要把她吞没的恐惧和慌乱压下去一点点。
尤其是那让她胸口发酸发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在她擦到他右边肋骨下面的时候,隐约看到他的身体极其轻微地抽了一下。
同时,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极轻的闷哼声。
那声音太轻了,可是在这落针可闻的宫殿内,却清楚地传到了姜音的耳朵里。
她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心跳都漏了一拍。
“墨忱?”
她试探着开口,声音是从干涩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气音。
这声音又轻又抖,里面同时夹杂着不敢相信的期待。
“你醒了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可是,床上的人还是静静地躺着,那张苍白的脸没有任何变化,眼睛也还是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也一动不动。
刚才那一点声音,和那一下**,仿佛只是她太想他醒过来,产生的幻觉罢了。
巨大的失落感一下子涌了上来,把她整个人包裹住,她呆呆地看着他,眼框一下子就红了,一层水汽不受控制地蒙了上来。
原来,有过希望再落空,是这么折磨人的一件事。
她宁可他一直这么安安静静地睡着,也不想再经历这种短暂的错觉了。
就这样给了她一点光,又马上把她推回更深的黑暗里,这种感觉真是太残忍了。
姜音忽地低下头,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直到尝到了一点血的腥味,才把涌到喉咙口的哽咽和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硬生生给逼了回去。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过了好一会儿,胸口上剧烈地起伏才慢慢停了下来,
随后她重新拿起巾帕,放进已经有些凉了的水里,再次拧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