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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器为饵,万兽为炉,以宗门天骄之血,炼一场献祭大典。
好一招请君入瓮。
好一个歹毒的阳谋。
走出戒律堂,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苏辰的心,却比那座终年不见天日的黑色大殿,还要冰冷几分。
他很清楚,当“道器”这两个字被抛出来的时候,整个青玄宗,上至长老,下至弟子,都会彻底陷入疯狂。
没有人能抵挡这种诱惑。
即便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是十死无生的陷阱,他们也只会像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
因为那是“道器”,是通往更高境界的捷径,是凡人窥探法则之力的唯一希望。
秦天与那个上界来客,根本不在乎谁能活到最后。
他们要的只是一个最惨烈,最血腥的过程。
他们要的是天才们在绝望与贪婪中相互厮杀,是他们的道基,神魂,气运在最璀璨的时刻碰撞,然后湮灭,最终化作那场献祭大典上,最完美的养料。
苏辰脚步不停,径直朝着宗门深处,秦诗韵的洞府走去。
计划,需要改变了。
就在他路过一片演武场时,一阵喧哗,引起了他的注意。
演武场中央,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裙的女子,正被一群内门弟子,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中央。
那女子身段婀娜,容颜绝美,气质却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三分清冷,七分锋锐。
她的腰间,悬着一柄造型奇特的血色长弓,背后,则跟着一头通体雪白,额生独角的异兽,正是传说中拥有上古天狼血脉的啸月狼。
“柳师姐,您这次闭关而出,修为恐怕又精进了不少吧?”
“何止是精进,我刚才感觉柳师姐的气息,恐怕已经到了金丹中期的顶峰,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后期。”
“有柳师姐在,这次宗门大比的魁首,除了秦师姐,还有谁能与您一争?”
奉承之声,不绝于耳。
那被称为柳师姐的女子,脸上却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只是淡淡地**着身旁啸月狼柔顺的皮毛。
“秦师"姐天纵之资,我,远不及她。”
她嘴上说着谦逊的话,可那双清亮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毫不掩饰的熊熊战意。
就在此时,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电,直直地射向了演武场边缘的苏辰。
那目光,极具侵略性,好似要将苏辰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你,就是那个苏辰?”
柳如烟的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她这一开口,场中所有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到了苏辰的身上。
“是他。”
“那个废了楚风,敲诈陈玄大长老的狠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议论声,瞬间响起,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丝敬畏与好奇。
苏辰没有理会旁人,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女人。
天机卷轴关于此人的信息,自动浮现。
【柳如烟:内门亲传弟子,天生弓体,宗门大长老之孙女,心高气傲,视秦诗韵为一生之敌。】
宗门大长老,那是与宗主秦天同一辈分,常年闭关,据说修为已至元婴中期的老怪物,青玄宗真正的定海神针。
原来是她。
“有事?”
苏辰淡淡地问道。
“没什么。”
柳如烟的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
“只是想看看,能把丹阁搅得天翻地覆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现在看到了,感觉如何?”
“还不错。”
柳如烟的目光,在苏辰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
“至少,比楚风那种废物,强多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
她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
“宗门大比,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万兽谷里可没有丹阁长老给你当靠山。”
“到时候,别死得太快。”
说完,她便不再看苏辰,转身带着那头啸月狼,径直离去,留下身后一众,面面相觑的内门弟子。
苏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平静,不起波澜。
又一个,自以为是的棋子。
他收回目光,继续向秦诗韵的洞府走去。
洞府之内,秦诗韵早已等候多时,见苏辰进来,她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
“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
苏辰没有隐瞒,将从冷岩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她。
当听到“猎妖”和“道器”时,秦诗韵那张本就冰冷的俏脸,瞬间覆上了一层寒霜。
“他们,这是要将所有人都当成祭品。”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愤怒与杀意。
“没错。”
苏辰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的计划,也要随之调整。”
“林莽那边,让他不必再刻意隐藏实力,进了万兽谷,就用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去抢,去夺。”
“他闹出的动静越大,我们隐藏在暗处,就越安全。”
“姚千机那里让他加快速度,无论如何,大比开始之前,我必须要看到,护山大阵的自毁阵图。”
“那是我们最后的底牌。”
秦诗韵默默记下,随即问道。
“那我们呢?”
“我们?”
苏辰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精光。
“我们,去做猎人。”
“既然他们想看一场戏,那我们就演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
“那件道器,我们要了。”
“那些所谓的天才,他们的妖丹,我们也要了。”
秦诗韵的心,猛地一跳。
苏辰的计划,比她想象的还要疯狂,还要大胆。
这已经不是在搅浑水了。
这是要直接在所有势力的口中,抢走那块最大的肥肉。
“好。”
她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中,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燃烧起一股,与苏辰如出一辙的疯狂战意。
既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便,逆了这天地。
交代完一切,苏辰便回到了丹阁为他准备的天字号炼丹室。
他布下数道隔绝禁制,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才缓缓坐了下来。
他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凝重。
无论是冷岩,还是柳如烟,都只是棋盘上的变数。
真正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个高坐于宗主殿之上,视此界为无物的妖异男子。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需要一张,能够真正威胁到那个存在的底牌。
苏辰将心神,沉入了丹田。
天机卷轴,依旧是那副黯淡无光,本源耗尽的模样,静静地悬浮在太上道丹之上。
“还能,推演一次吗?”
苏辰在心中,轻声问道。
天机卷轴,没有回应。
“以我一半的神魂本源,做代价。”
苏辰的声音,斩钉截铁。
嗡。
天机卷轴的表面,那仅存的一丝微光,似乎是感受到了苏辰的决绝,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可以。
但只有一次。
一次之后,它将彻底陷入沉寂,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苏醒。
苏辰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他必须问一个,最有价值的问题。
推演道器的位置?
不行,太肤浅,即便拿到,也未必能在那等存在面前,保住性命。
推演秦天的功法破绽?
没用,秦天只是傀儡,真正的敌人,是那个妖异男子。
推演那个男子的来历?
更不行,上一次仅仅是窥探,就差点让他神魂崩溃,主动推演,无异于自取灭亡。
那么,该问什么?
苏辰的双眼,缓缓闭上,脑海中,无数的念头,疯狂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决。
许久之后。
他才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道前所未有的精光,在他的眼底,轰然炸开。
他想到了。
“天机卷轴。”
“推演,万兽谷之内,最让那个‘神殿使者’,都感到忌惮,甚至无法掌控的最大变数。”
他没有去问机缘,没有去问宝物。
他要的是一个足以打破棋盘,让棋手都为之色变的变数。
嗡。
天机卷轴,剧烈地颤动起来。
苏辰只觉自己的神魂,好似被一个无形的漩涡,狠狠一扯,一半的神魂本源,瞬间被抽离,融入了卷轴之内。
一股无法形容的虚弱感与剧痛,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但他依旧死死地咬着牙,支撑着,等待着那个,足以决定他们所有人生死的答案。
终于。
天机卷轴的表面,那最后一丝金光,猛然燃烧起来,化作一幅模糊,却又无比清晰的画面,烙印在了苏辰的脑海之中。
那是一片被无尽的黑暗与迷雾,笼罩的山谷的最深处。
那里没有妖兽,没有灵草,甚至没有一丝生机,只有一座,由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古老祭坛。
祭坛之上,没有道器,没有宝物。
只有一个穿着破烂囚服,手脚都被刻满了符文的漆黑锁链,洞穿了琵琶骨,死死锁在祭坛中央的瘦弱身影。
那是一个,浑身都沾满了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的女孩。
她低着头,看不清容貌。
但就在苏辰的神念,触及到她身体的刹那。
女孩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轰。
当看清那张脸的瞬间,苏辰整个人的神魂,都好似被亿万道天雷,狠狠劈中。
那是一张,苍白,憔悴却又美得让人窒息的脸。
一张与秦诗韵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