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轰。
那不是灵力，不是气势。
那是一种从神魂本源最深处爆发出的纯粹到了极点的毁灭意志。
在这一瞬间，整座戒律堂大殿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空气，凝固了。
桌案上那盏幽绿色的青铜古灯，火苗疯狂摇曳，好似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一股无形的却又重若山岳的恐怖压力，从四面八方，朝着苏辰，狠狠挤压而来。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金丹修士在此，恐怕连一个呼吸都撑不住，就会被这股杀意，直接碾碎神魂，沦为一具行尸走肉。
然而，苏辰依旧稳坐如山。
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端起了那杯冰冷的茶，再次轻轻抿了一口。
那股足以冻结神魂的杀意，在触及他身体三尺之外时，便被一股无形的至阳至刚的道韵，悄然化解。
太上道丹，阴阳轮转，万法不侵。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冷岩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变得异常平稳。
可越是平稳，其中蕴含的杀机，就越是刺骨。
他活了数百年，手上沾染的鲜血，早已无法计算，心性更是磨砺得比万年玄冰还要坚硬，还要冰冷。
他以为，这世上，早已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他动容。
直到今天。
直到苏辰，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那个，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地址。
“首座大人。”
苏辰放下了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在这死寂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的声响。
“一个地址，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炼器铺里藏着的东西。”
苏辰的目光，平静地迎着冷岩那几乎要化作实质的杀意，缓缓说道。
“听说，那个老铁匠，最近身体不太好。”
“他手里的活计，很精细，需要耗费大量的心血。”
“若是他哪天，一不小心，手抖了，打坏了那件，您耗费了十几年心血，才勉强维持住平衡的‘作品’……”
苏辰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冷岩那颗早已冰封的心脏之上。
轰然一声。
那股笼罩了整个大殿的恐怖杀机，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来得快，去得更快。
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冷岩靠回了椅背上，那张普通至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苏辰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疲惫，有自嘲，甚至还有一丝，隐藏得极深的解脱。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引以为傲的城府，他赖以生存的冷酷，在这个年轻人面前，被一句话，击得粉碎。
对方，根本不是在与他博弈。
对方是直接掀了桌子，然后将一把最锋利的刀，架在了他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命门之上。
“你赢了。”
良久，冷岩才缓缓吐出了这三个字。
他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冷厉与杀伐，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我很好奇。”
他看着苏辰，那双深渊般的眼眸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
“这件秘密，除了我之外，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苏辰站起了身。
“重要的是，从现在起，我是你的盟友。”
“一个，能帮你保守秘密，甚至，帮你解决这个‘麻烦’的盟友。”
冷岩的身体，猛然一震。
他死死地盯着苏辰，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假。
可他看到的只有平静。
一种好似在陈述事实，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静。
“你……能解决？”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的颤抖。
“或许吧。”
苏辰没有把话说死。
“不过，那要看首座大人，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冷岩沉默了。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一次气氛却不再压抑，反而多了一丝，诡异的正在发酵的疯狂。
许久之后。
冷岩缓缓拉开了他面前的书案抽屉。
他从里面，取出了一枚通体漆黑，雕刻着一只独眼乌鸦的古朴令牌，扔给了苏辰。
“这是戒律堂，‘鸦’字部的信物。”
“持此令，在宗门之内，你可以调动十名‘鸦卫’，处理任何长老级别以下，你觉得‘碍眼’的人。”
“他们只听从指令，不问缘由，不死不休。”
苏辰接过令牌，入手冰凉，一股精纯的肃杀之气，从中传来。
鸦卫。
戒律堂最神秘，也是最恐怖的一支力量，专门为冷岩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脏活。
每一个鸦卫，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真正的杀戮机器。
这个见面礼，不可谓不重。
“至于你说的人情。”
冷岩看着苏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冷岩，欠你一次。”
“一次可以让我为你，杀任何人的机会。”
“包括，秦天。”
苏辰的眼中，精光一闪。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眼前这条最可怕的毒蛇之间，一份足以颠覆整个青玄宗格局的魔鬼契约，算是正式达成了。
“合作愉快。”
苏辰收起令牌，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因为他知道，对冷岩这种人而言，任何多余的言语，都是对彼此智商的侮辱。
“等等。”
就在苏辰即将踏出大殿的瞬间，冷岩的声音，再次从背后传来。
“既然是盟友，那有些消息，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苏辰停下了脚步。
“就在你来之前，执法堂送来了一份很有意思的密报。”
“宗门大比的规则，又改了。”
苏辰的眉头，微微一挑。
“哦？”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弟子间的比试。”
冷岩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残酷。
“而是，‘猎妖’。”
“宗门会开启后山的‘万兽谷’，将所有参赛弟子，全部投入其中，时限三日。”
“最终，以猎杀妖丹的总价值，来排名次。”
“万兽谷？”
苏辰心中一动。
那个地方，他知道。
是青玄宗圈养妖兽，磨砺内门弟子的地方，据说其中，不乏有金丹后期的强大妖兽。
“这很有意思。”
苏辰说道。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冷岩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为了增加‘趣味性’，宗门决定，在万兽谷内，投放一件‘彩头’。”
“一件，来自上界的道器。”
道器。
超越了法宝之上的蕴含了一丝天地法则的恐怖存在。
苏辰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瞬间就明白了秦天和那个上界来客的险恶用心。
一件道器，足以让任何金丹修士，甚至是元婴长老，彻底疯狂。
到那个时候，万兽谷，将不再是猎场。
而是一个，为了争夺那唯一希望，而互相残杀，血流成河的修罗屠场。
“多谢。”
苏辰留下两个字，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
殿门之外，阳光刺眼。
凌飞雨依旧抱剑而立，看到苏辰安然无恙地走出来，她那张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震惊之色。
“你……”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茶，的确很凉。”
苏辰与她擦肩而过，淡淡地留下一句话。
“不过，偶尔喝一次也还不错。”
看着苏辰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凌飞雨的眼中，异彩连连。
她忽然觉得这场即将到来的席卷整个宗门的暴风雨，似乎，会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更加有趣。
也，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