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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岩。
戒律堂首座。
这个名字,在青玄宗外门,是所有弟子的噩梦。
而在内门,他则代表着铁血,秩序,以及……死亡。
与丹阁大长老陈玄那种靠着资历与炼丹术立足的老牌强者不同,冷岩的地位,是靠着一具又一具违逆宗规者的尸骨,硬生生堆砌起来的。
他是一条毒蛇,一条盘踞在青玄宗阴影之下,随时准备对任何人,噬咬出致命一口的毒蛇。
苏辰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天机卷轴上,关于此人的寥寥数语。
【冷岩:野心勃勃,心性凉薄,视宗规为玩物,视人命为草芥,欲借仙使之机,行篡夺之实。】
一个比陈玄更难缠,比秦天更纯粹的,枭雄。
“他见我做什么?”
苏辰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心中却已是念头百转。
他与戒律堂,素无瓜葛。
“苏师弟如今可是宗门的大红人。”
凌飞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辰,那双仿若能看透人心的美眸中,异彩连连。
“以金丹初期,将金丹后期的丹阁大长老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份手段,这份胆魄,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冷首座他,最欣赏的,就是苏师弟这样的聪明人。”
“聪明人,往往死得也最快。”
苏辰不置可否。
“带路吧。”
他没有拒绝。
因为他知道,自己拒绝不了。
从他选择在丹阁引爆风波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身处棋盘之上,成为了各方势力眼中的棋子。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些棋手落子之前,先一步,掀了他们的棋盘。
凌飞雨似乎早就料到他会答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转身向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丹阁,走在宗门的主道之上。
一路上,所有看到苏辰的弟子,都好比见了鬼一般,纷纷避让,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苏辰如今的凶名,早已传遍宗门。
这是一个连丹阁大长老都敢当面敲诈的狠人,谁敢去触他的霉头?
“苏师弟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凌飞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担心什么?”
“冷首座可不是陈玄。”
凌飞雨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
“陈玄有楚风这个软肋,可冷首座他,无牵无挂,了无破绽,是个真正的孤臣,也是个真正的酷吏。”
“在他的戒律堂里,即便是元婴长老,也不敢高声语。”
“是吗?”
苏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这世上,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
“就怕他不是人。”
凌飞雨的脚步,微不可查地一顿。
她回头深深地看了苏辰一眼,不再言语。
戒律堂,坐落于青玄宗主峰的阴面,终年不见阳光,整座殿宇都由一种黑色的巨石建成,远远望去,好似一头匍匐在大地之上的远古凶兽,散发着森然,冷酷的气息。
还未走近,一股混杂着血腥与铁锈味的冰冷气息,便扑面而来,让人神魂都为之战栗。
殿门之前,没有守卫。
因为,没有人敢擅闯此地。
“冷首座,就在里面等你。”
凌飞雨停下了脚步,没有再往里走的意思。
“他不让我进去?”
苏辰问道。
“不。”
凌飞雨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是我不想进去。”
“戒律堂的茶,太凉,也太苦,我不喜欢。”
说完,她便抱剑立于殿外,好似一尊冰冷的雕塑。
苏辰不再多言,迈步踏入了那座仿若凶兽巨口的黑色大殿。
大殿之内,空旷,幽暗,冰冷。
唯有中央,点着一盏青铜古灯,豆大的火苗,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将一道坐于书案之后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那人穿着一身漆黑的戒律堂首座服,身形消瘦,面容普通,属于丢在人堆里,都毫不起眼的类型。
可他身上那股阴沉,冷厉的气质,却好比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凶兵,即便没有出鞘,那股锋锐的杀伐之气,也足以让任何人为之胆寒。
他没有抬头,只是低头,用一把小刀,专注地,修剪着自己的指甲。
动作很慢,很稳。
苏辰进来之后,他也没有开口,整个大殿,只有刀锋划过指甲的,那细微的“沙沙”声。
他在等。
等苏辰先开口。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博弈,一种无形的下马威。
先开口的人,气势上,便弱了三分。
然而,苏辰却好似没有察觉到这股压抑的气氛。
他自顾自地走到那人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果然是冰的。
时间,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直到冷岩修剪完最后一根指甲,将那把小刀,缓缓放回案上。
他才终于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丝毫感情,仿若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任何光芒落入其中,都会被彻底吞噬。
“你很有种。”
冷岩开口了,声音嘶哑,好似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多谢夸奖。”
苏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你知不知道,上一个敢在我面前,这么随意坐下的人,他的骨灰,现在还挂在戒律堂的刑柱上。”
冷岩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只能说明,他该死。”
苏辰放下了茶杯,针锋相对。
“而我,不想死。”
冷岩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讶异。
他见过狂的,却没见过苏辰这么狂的。
在他的主场,面对他的威压,竟然还能如此从容不迫,甚至反客为主。
“有意思。”
冷行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
苏辰的回答,无比笃定。
“哦?”
冷岩的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增强了十倍。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就凭我敢废了楚风,就凭我敢敲诈陈玄,就凭我……敢把整个丹阁,都踩在脚下。”
苏辰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直视着冷岩那双深渊般的眼眸。
“我这把刀,够快,也够锋利。”
“宗主需要我这把刀,去替他清理掉一些,他不好亲自动手的麻烦。”
“而你,冷首座。”
苏辰的嘴角,缓缓上扬。
“你也需要。”
冷岩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第一次,真正开始正视眼前这个,只有金丹初期的年轻人。
他本以为,苏辰只是一个胆大包天的莽夫。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将局势,看得如此透彻。
没错。
宗门大比在即,仙使降临在即。
青玄宗这潭看似平静的水下,早已是暗流汹涌。
无论是宗主秦天,还是他这个戒律堂首座,都需要一把快刀,去替他们斩断那些伸得太长的手。
而苏辰,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他没有根基,没有背景,却又足够狠辣,足够聪明,用完即弃,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好一个苏辰。”
冷岩收起了那股威压,靠回了椅背上。
“你这样的人,的确不该死得那么早。”
“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很直接,直接将话题,拉回到了交易的层面。
“我不要什么。”
苏辰的回答,却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我只要,你欠我一个人情。”
冷岩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一个人情?
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苏辰这个条件,看似什么都没要,实则,却比任何条件,都更加贪婪。
“你凭什么觉得,我冷岩的人情,会给你?”
“就凭这个。”
苏辰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一道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极其细微的神念,直接传入了冷岩的识海。
那道神念,不是功法,不是秘闻。
而是一个,地址。
一个位于青玄宗坊市之内,毫不起眼的,炼器铺的地址。
当听到那个地址的刹那。
冷岩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一直古井无波的寒渊眼眸中,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股比之前在丹阁时,陈玄所爆发出的,还要恐怖百倍的凛冽杀机,轰然爆发,瞬间锁定了苏辰。
“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