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宁滑入冰冷的暗河。
河水冲刷着他新生的地金之甲,却洗不掉那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是一枚棋子。
一枚刚刚完成了使命,却发现自己依旧被死死按在棋盘之上的,可悲棋子。
狼渊。
这个名字,像一根无形的钉,钉穿了他的过去与未来。
他从水帘后的洞口爬出,没有片刻停留。
伤势在《阿鼻道杀生经》的诡异滋养下已经稳定,但他心中的那道裂痕,却愈发深不见底。
他必须回去。
回到那片埋葬了狼大人,也埋葬了他最后一丝侥幸的黑风林。
这一次,他不再是误入的闯者,而是带着任务的执行人。
朱宁的身影在月下的山林间穿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快,也更安静。
妖将级别的力量,让他对这具身体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能感觉到,林间的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窥伺。
那些曾经视他为无物的散妖野兽,此刻却像遇到了天敌,远远地便避开了他的路径。
他身上那股被魔钉镇压的死寂,与被血经浸染的杀意,是比任何獠牙都更有效的警告。
很快,那片熟悉的、仿佛被鲜血浸透的黑土,再次出现在眼前。
风停了。
声音,也死了。
朱宁踏入这片禁地,没有丝毫迟滞。
他能感觉到,这片土地在欢迎他。
那股浓郁到化为实质的死亡气息,如同久别的亲人,亲昵地包裹着他,让他丹田内那枚【骸骨之种】,发出阵阵舒适的悸动。
他回家了。
朱宁摊开那张古旧的兽皮舆图,地图的材质很特殊,竟能吸收月光,让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线路,散发出微弱的红芒。
线路的终点,正是他与狼大人死战的那片山谷。
他收起舆图,循着记忆,向山谷深处潜去。
这里的树木依旧扭曲,脚下的黑土依旧松软。
但这一次,朱宁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他不再是猎物。
他是带着钥匙的,开锁人。
山谷,到了。
空地中央,那块半人高的无字石碑,静静地立着。
狼大人的尸体,连同那柄名为“剔骨”的利刃,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面上,除了几道浅浅的爪痕,再看不出任何打斗的痕迹。
仿佛那场惨烈的死战,从未发生过。
朱宁的目光,在石碑上缓缓扫过。
它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一块被岁月风化了的普通岩石。
可朱宁知道,这东西,会饮血。
他没有立刻上前。
他先是环顾四周,将这片小小的山谷,每一寸土地,每一处阴影,都死死烙印在脑海。
确认没有埋伏后,他才缓缓走上前去。
他从怀中,掏出了那枚古朴的青铜令牌。
入手冰凉,带着一种与这片黑风林同源的古老气息。
朱宁深吸一口气,按照狼渊的指示,将令牌,轻轻地,按在了石碑正中央一个毫不起眼的凹陷处。
尺寸,完美契合。
“咔哒。”
一声轻微的、仿佛机括转动的声响,从石碑内部传来。
紧接着,整座山谷,都开始微微震颤。
朱宁的瞳孔骤然收缩,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全身的妖力瞬间绷紧,地金之甲在皮肤下蓄势待发。
他看到,那块无字石碑,正缓缓地,向着地底沉去。
不是下陷,是开启。
石碑沉没之处,一个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洞口,缓缓浮现。
一股比整片黑风林更古老、更沧桑、也更纯粹的死寂之意,如同井喷的泉水,从洞口之中,轰然涌出!
这股气息,让朱宁怀中那根一直沉寂的魔钉,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它在恐惧。
又或者说,是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