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朱宁拖着残破的身躯,离开了那片被鲜血与死亡浸透的黑石滩。
他没有回头。
身后,是三具妖将的尸骨,是他用命换来的新生。
前方,是更深沉、更冰冷的黑暗。
他回到那个隐蔽的山洞,将巨石死死堵住洞口。
黑暗将他吞噬。
朱宁靠着冰冷的岩壁,缓缓滑坐下去。
他摊开蹄子,那枚古朴的青铜令牌,正静静地躺在掌心。
狼渊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烙印在上面。
一个测试。
朱宁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穿山甲三兄弟的死,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测试。
测试他这把刀,够不够资格,去染上更麻烦的血。
他缓缓握紧了令牌,青铜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
胸口那片新生的地金之甲下,传来一阵阵沉重而坚实的力量感。
妖力在经脉中流淌,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一条奔涌的江河。
妖将。
他终于,迈过了那道门槛。
可这力量,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嘎。”
一声轻微的啼叫,从洞口的缝隙外传来。
是乌鸦精。
朱宁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感受着体内那座由魔钉构筑的监狱。
他知道,自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乌鸦精在洞外盘旋了许久,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股令人不安的沉寂,最终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消失在晨雾之中。
孤独,是强者的第一课。
朱宁收起令牌,将那根漆黑的魔钉握在手中。
他开始修炼。
不是为了变强,而是为了习惯。
习惯这种将生死交由外物的屈辱,习惯这座与他共生的,佛魔囚笼。
三日后。
当朱宁再次推开洞口的巨石时,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尽数愈合。
他的气息,已经彻底沉淀下来。
那股源自《阿鼻道杀生经》的血腥杀意,被他完美地收敛于皮下,再不泄露分毫。
他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且致命。
他要去见狼渊。
不是为了交易,是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苟延残喘的“报酬”。
东方密林,古樟参天。
朱宁攀上藤梯,翻身滚进那个熟悉的树洞。
独眼狼妖背对着他,坐在木墩上。
它在擦刀。
那柄名为“剔骨”的利刃,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它的手中。
“你来了。”
狼渊的声音沙哑,不带一丝意外。
仿佛他的一切,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朱宁没有说话。
他只是将那枚青铜令牌,随手扔在了地上。
“啪嗒。”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树洞里,格外刺耳。
狼渊擦刀的动作,停了。
他缓缓转过身,那只冰冷的独眼,先是扫过地上的令牌,随即落在了朱宁身上。
“不错。”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
“地金之甲,还算配得上你这身猪皮。”
“看来,你已经知道,那三只穿山甲是我的弃子了。”
朱宁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我的报酬。”
他冷冷地说道。
“别急。”
狼渊站起身,将“剔骨”插回腰间。
它走到朱宁面前,那股山岳般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
“你做的很好,好到……超出了我的预期。”
“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份新的奖励。”
它伸出干瘦的爪子,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兽皮。
皮质古旧,上面用朱砂画着一幅极其潦草的地图。
“这是浪浪山的舆图,你这样的底层小妖,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东西。”
狼渊将兽皮扔给朱宁。
“拿着它,去黑风林,找到那块无字的石碑。”
朱宁的心,猛地一跳。
“石碑之下,埋着一座祭坛。”
狼渊的独眼里,闪过一丝狂热的光,“我要你,用那枚青铜令牌,开启祭坛。”
“这就是,我教你压制血经反噬的,第一步。”
朱宁摊开兽皮,地图的角落,赫然画着一个与青铜令牌上一模一样的,古老篆字。
他再抬头时,狼渊已经重新坐回了木墩上,开始闭目养神。
逐客令,下得无声无息。
朱宁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头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老狼。
他收起兽皮,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那道通往暗河的后门。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他只能在这条由狼渊铺就的,通往地狱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直到,杀死名单上的所有人。
或者,杀死那个制定名单的,狼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