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将黑石滩上那片狼藉的战场照得纤毫毕现。
朱宁缓缓站起身。
他的胸口,那片新生的、带着暗金色纹路的皮肤下,传来一阵阵沉重而坚实的力量感。
地金之甲。
这是他用自己的命,从三头妖将的尸骨上,硬生生剥下来的战利品。
他低头,看向那两具早已干瘪的穿山甲尸骸。
风一吹,便化作一捧飞灰,散入这片贫瘠的土地。
朱宁走到那捧骨灰前,弯下腰,捡起了那枚小小的青铜令牌。
入手冰凉,带着一种岁月的沉重感。
他将令牌凑到鼻尖,那股属于独眼狼妖,或者说“狼渊”的熟悉气息,再次清晰地传来。
朱宁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穿山甲三兄弟,是狼渊的人。
这个念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他脑中所有的迷雾。
狼渊,为什么要让他去杀自己的手下?
清理门户?
杀人灭口?
还是说……
这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测试?
测试他这把新刀,够不够锋利。
测试他这个新任“狱卒”,够不够资格,去执行下一个更疯狂的杀戮任务。
朱宁缓缓握紧了手中的令牌,青铜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是一枚棋子。
一枚刚刚完成了使命,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更巨大、更黑暗棋盘之上的可悲棋子。
他不能在这里久留。
巡山队的耳目遍布浪浪山,这里的血腥味,很快就会引来新的麻烦。
朱宁环顾四周,开始清理战场。
他没有选择掩埋。
他走到黑石滩的边缘,双蹄猛地踏入地面。
新生的天赋【地金之甲】悄然发动,一股厚重的大地之力,顺着他的脚下,向四周蔓延。
“轰隆……”
整片黑石滩,竟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
那片由一整块巨大黑岗岩构成的地面,竟被他硬生生撼动,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朱宁将那滩属于老三的血肉碎骨,连同地上的血迹与碎石,一同扫入裂缝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又催动妖力。
裂缝缓缓合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穿山甲一族的天赋神通,如今,却成了他抹去自己罪证的最好工具。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脑海里那篇血色的《阿鼻道杀生经》,忽然微微一颤。
三股精纯的、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的死亡气息,从那三头穿山甲妖最后消散的地方升腾而起,化作三道无形的血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识海。
血色的经文,仿佛被墨汁浸润,颜色深沉了半分。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能量,从经文之中反馈而出,缓缓融入他那座由魔钉构筑的“监狱”之中。
那座监狱,似乎变得更稳固了。
而他这个“狱卒”,也与这座监狱,联系得更紧密了。
朱宁的眼神,愈发冰冷。
这魔经,不是单纯的索取。
它在用杀戮,来改造他,同化他,将他彻底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南坡的晨雾之中。
回到那个隐蔽的山洞,朱宁用巨石将洞口死死堵住。
他靠着冰冷的岩壁,缓缓滑坐下去。
疲惫,如同潮水,淹没了他的每一寸血肉。
他摊开蹄子,那枚古朴的青铜令牌,正静静地躺在掌心。
这东西,是解开狼渊秘密的唯一线索。
朱宁将妖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却依旧如泥牛入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皱起眉头,换了一种方式。
他从怀中,握住了那根漆黑的魔钉。
他将那股绝对的死寂之意,缓缓注入令牌之中。
嗡——这一次,令牌有了反应。
它剧烈地一颤,表面那个潦草的古篆,竟在黑暗中,亮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血色光晕。
光晕一闪即逝。
令牌,重归死寂。
朱宁的心,却猛地一跳。
这令牌,与魔钉同源!
或者说,它能被这股来自九幽的寂灭之意所催动!
狼渊,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朱宁的脑海里,充满了疑问。
而每一个疑问,都像一条锁链,将他与那个深不可测的老狼,捆绑得更紧。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只能在这条被鲜血与阴谋铺就的路上,一直走下去。
直到,杀死名单上的所有人。
或者,杀死那个制定名单的,狼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