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伸手不见五指。
朱宁靠着冰冷的岩壁,静静吐纳。
那场足以将他撕裂的冰火战争,平息了。
丹田之内,前所未有的死寂。
不是痊愈,是镇压。
一根漆黑的魔钉,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镇狱之碑,蛮横地楔入了他妖丹的核心,将那暴走的佛火与森然的死气,彻底隔绝。
他活了下来,代价是身体里多了一座监狱。
而他自己,既是囚徒,也是狱卒。
朱宁缓缓睁开眼,在绝对的黑暗中,他摊开蹄子。
一枚温润的舍利子,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如同一豆风中残烛,勉强照亮了他掌心的纹路。
另一只蹄子上,是那根漆黑的魔钉。
它不反一丝光,仿佛连舍利子散发出的微光都被它吞噬了进去。
一佛,一魔。
一生,一死。
朱宁尝试着分出一缕妖力,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枚舍利子。
妖力触碰的瞬间,一股温暖祥和的气息反哺而回,他体内那缕桀骜不驯的佛门金焰,竟随之安分了半分,灼痛感都减轻了些许。
这东西,能安抚佛火。
他的目光,又转向那根魔钉。
当他的妖力触碰到钉身的刹那,便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像一个绝对的黑洞,吞噬一切,不给任何回应。
但朱宁能感觉到。
他能感觉到,自己骨髓深处那枚新生的【骸骨之种】,正与这根魔钉遥相呼应,产生着一种源自同类的亲近。
这根钉,是死气的君王。
朱宁收回妖力,心中已然明了。
舍利子,是安抚佛火的镇定剂。
魔钉,是镇压一切的绝对权威。
而他,必须在这两者之间,找到一条能走下去的钢丝。
三个月的期限,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
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朱宁将舍利子贴身藏好,又将魔钉重新绑回蹄上。
他需要习惯它的存在,习惯这种将生死交由外物的,屈辱感。
他闭上眼,开始尝试着主动催动【骸骨之种】。
之前,他不敢。
因为任何死气的波动,都会引来佛火的疯狂反扑。
但现在,有魔钉的镇压。
一丝冰冷的死气,从他的丹田深处缓缓升起,如同一条冬眠初醒的细蛇,顺着他的经脉,悄无声息地游向四肢百骸。
没有灼痛。
佛火被死死地钉在囚笼里,对这一切毫无反应。
成了!
朱宁心中一振。
他将那股死气,缓缓注入自己的骨骼。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凉而舒适的感觉传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正在被这股精纯的死亡气息淬炼,变得更加坚硬,更加沉凝。
他正在变强。
以一种诡异的,饮鸩止渴的方式。
朱宁从洞穴角落里,翻出几根之前清理出来的、不知名野兽的腿骨。
他伸出蹄子,按在其中一根之上。
【骸骨之种】微微一颤。
那兽骨之中残留的、早已消散于天地间的最后一丝死亡信息,竟被硬生生抽离出来,化作一缕微不可见的灰气,融入了他的掌心。
兽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灰败、脆弱。
而朱宁的骨骼,却又坚韧了半分。
虽然微弱,但这证明,他的路,走得通!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诡异的修行中时,洞口的巨石,被轻轻敲击了一下。
“叩。”
声音很轻,带着试探。
朱宁瞬间收敛气息,警惕地看向洞口。
“嘎。”
一声熟悉的、带着询问的啼叫,从缝隙外传来。
是乌鸦精。
朱宁松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挪开巨石。
乌鸦精站在洞外的树枝上,它似乎已经适应了朱宁身上那股死寂的气息,眼中的恐惧淡了许多,只剩下担忧。
它看到朱宁没事,似乎松了口气。
随即,它张开嘴,从喉咙里,吐出了一块小小的、被啃得只剩一半的烤栗子。
栗子滚落在地。
这是它能找到的,最好的食物。
朱宁看着那半颗黑乎乎的栗子,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他没有去捡,而是蹲下身,用“剔骨”的刀尖,在地上刻下了几个字。
“月圆,还有几日?”
乌鸦精歪着头,看着地上那行扭曲的妖文。
它沉默了片刻,随即伸长脖子,对着天空那轮残月,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带着些许悲凉的鸣叫。
然后,它飞到朱宁面前的空地上,用尖喙,重重地啄了三下。
三下。
三天。
三天后,便是月圆之夜。
便是他与狼大人的,死期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