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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爱慕之人
长安南**北贵,东北一带多为贵族宅院。
灵泉北街正在不南不北的地段,陆羡蝉望着眼前青瓦宅院,算不得高门大院,但也算得上精巧。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说好的云蜀客栈呢?”
朔风抬头望天:“天真蓝,云真白……好吧,公子在下船前就交代了,将这里打扫干净给陆娘子居住。”
合着云蜀客栈就是逗她玩呢!
陆羡蝉磨着牙,迈入了宅门里。一进去,陆灵发生一声惊叹。
这里面飞檐拱斗,小池花圃,无一不精致,最妙的是院子里一扇活花屏,爬满了应季的茑萝藤,开得正灼烈。
陆羡蝉蹙了下眉:“打理得这么好,这里经常有人来?”
朔风殷勤道:“这可是公子的私宅,寻常人都不知道此处,陆娘子只管住下。”
行吧。
话都到这份上了,陆羡蝉只得捏着鼻子认了,但当下她有个大问题——
没钱。
写信的那个人身份特殊,要见一面的话,需得先去云蜀客栈买消息,再花上一大笔银钱疏通关系。
离开乐阳城太匆忙,她的东西本就不多,连仅有的几件衣物都是谢翎沿途帮她买的。
埋在坟里那些东西,她也没本事飞回去,刨出来卖了。
没想到会为钱发愁,陆羡蝉一边用着饭,一边不住地叹气。
陆灵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吃,安慰道:“大哥哥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厨房里比阿姐的脸还干净。等我明日去添置点东西,一定给你做顿像样的!”
朔风端着碗坐在台阶上正吃着,一听这话来精神了:“你们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这片我熟。”
话音一落,身后就安静了。
朔风转身,见陆羡蝉把筷子一推,眸子亮晶晶地盯着他。
“陆娘子,”朔风哆嗦着裹紧了衣裳:“我知道我玉树临风,但是您可不能看上我,否则……”
公子会杀了他的。
陆羡蝉微微一笑:“我要你的人做什么,我只要你的钱。女儿家的东西你未必懂,不如钱给我,我自己去添置。”
朔风松了口气:“也好。您需要多少,我从公子私账上拨给你。”
有私账?陆羡蝉心里有数了,直接伸出一只手。
朔风不带犹豫的,直接掏银子:“五两银子我出了。”
然而,那块银闪闪的小鼻噶,被陆羡蝉用手指弹了回去。
朔风:“五十?”
陆羡蝉摇头。
“五百……?”
还是摇头。
“总不能是五……千吧?”
听到对方嗓音都颤了,陆羡蝉点点头,笑眯眯地补充道:“作为零花钱是少了点,不过也勉强够我用几天了。”
零花钱?朔风有种头重脚轻,走在云端里的不真实感。
但陆娘子一脸认真,再想到她在烛山对一千两的不以为然,朔风觉得她是真不觉得五千是多大的数目。
他恍恍惚惚地开口:“我没权限动用这么大笔钱,等公子过来我……娘子自己问问罢。”
话音刚落,就听到陆娘子无不惋惜的轻叹:“那他还怪穷的。”
穷?穷?!
第一次有人把这个词跟公子联系起来。
朔风眼前一黑。
*
斜阳拉出长影,蝉鸣声越发绵软无力。永安侯在随从莫伍的带领下,穿过院落,来到后院一座鲜少有人踏入的宝殿前。
“他还在里面?”
“是的,七公子一直不曾出来。”
永安侯得到这样的回答,心中不悦至极,抬掌推门,凉风扑面而来。
一眼看过去,正对门口的檀木架上正摆着孤零零的牌位,血红的朱砂写着:大晋故明珩公主之神位。
这是一座祠堂,明珩长公主一个人的英灵宝殿。
永安侯寻常并不愿意踏足此殿,幽冷寂静不说,且每每看到灵位,都会有种萧明珩在半空中冷冷注视他的错觉。
但因为皇后下午的一番敲打,他不得不来。
抬眸一望,木架处青年一手笼着宽大的袖袍,一手点上了最后一盏长明油灯。
这就是他要找的人,他永安侯谢长羡的独子。
其实谢长羡时常疑心谢翎并非亲生,因着这位独子性情实在桀骜淡漠,与年少满腔热忱,意气风发的自己浑然不同。
但当谢翎转过头时,谢长羡又打消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烛光荡漾中,谢翎乌眉入鬓,眸若漆晶,举手抬足濯濯若清泉,皎皎如明月。
虽气质不同,但的的确确与他谢长羡年少时有着相似的俊美。
谢长羡摒退左右,灵殿仅剩了父子二人。
看了好一阵子,永安侯打破沉默,“我记得你每月十五才会来这里,且只会待一个时辰。”
谢翎也在望着自己的父亲,眸色?? ??微动:“离开太久,总要多待一会。”
“上次待这么久,还是弄伤了燕阙的眼睛。”永安侯仿佛陷入了回忆:“那一次,满世界都在寻你,你就躲在这里——”
“父亲错了,我没有在躲。”谢翎极为平静地纠正他:“我只是在告诉母亲,我为她教训了一个出言不逊的纨绔。”
谢长羡一时无言,良久才道:“就算你心中无愧,那你也该知道——你惹祸之后,燕妃娘娘在陛下跟前哭得死去活来,一定要重重惩处你。若非皇后与太子殿下求情,陛下绝不会轻饶你。”
说到这,永安侯顿了一瞬,皱眉看着自己的儿子:“事到如今,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重重灯焰被风吹得摇曳不休,谢翎眼尾一挑,竟漾出些寒意。
“父亲见我第一面,不问我的经历,亦不问我是否有恙,看来皇后给父亲的压力当真不小。”
谢长羡不怎么恼怒,也不怎么动容:“你平日行事自有主意,我便是问你,你又如何会说?至于伤,我亦曾征战沙场,伤痕累累。”
这一问一答,你来我往,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冷漠,不像是父子,倒像是针锋相对的政敌。
面对这般无情的父亲,谢翎唇角弧度愈发明显,似是不想露出丝毫的破绽:“那么父亲以为,我该怎么做。”
谢长羡深长的眉宇紧锁:“燕氏势力日渐壮大,若不趁早与太子结盟,全力扶持太子,后患无穷。”
话音一落,见谢翎仍旧不为所动,他眉头一拧,无形的压迫陡生:“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元公主的生辰宴,你是故意拖延也好,无意错过也罢,趁早给我去给元公主赔罪!”
一见面,满心满眼都是要折断他的脊骨。庭院里的树没有按他想象的方向生长,谢长羡就会毫不犹豫地砍断。
“一个生辰宴,错过就错过了,我实在不知为何要赔罪。”谢翎薄薄一哂:“不过赔罪可以,但婚事就此作罢。”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神情明明毫无变化,永安侯心底却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因为我……”
谢翎压着乌浓的眼睫,定定瞧着他,徐徐温和道来:“同当年的父亲一样,有了难以割舍的爱慕之人。”
眉眼压不住一丝讥诮挑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