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十九章 留你一命
但再看时,一行人已经拽着女孩去了后院下房。
心头疑惑越深,便叫了小二上来,借着点酒菜的机会,装作不经意道:“刚刚那群人好奇怪,你们店也是江淮二十多年的老字号了,别什么不清不白的人都放进来。”
她有意矫了些江淮口音,那小二不疑有他:“女郎别担心,我们方才已经盘查过了,这是乐阳城来做生意的货贩子。”
陆羡蝉依然露出嫌弃的神态:“乐阳城我也经常有肆意来往,怎么没见过他们?别是假身份给你们带来了祸端。”
小二一见,心想她是江淮哪家商户的矜贵小姐,也更恭敬了些:“错不了,那公传上写的就是乌家的商队,那女孩是乌家的侍婢,小姐且放心吧。”
他放下热茶点心,又宽慰两句才走。陆羡蝉却平静不下来,怎么是乌家?而且那匆匆一瞥,隐约是陆灵的样貌,怎么会成了乌家侍婢?
她心念一转,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偷偷溜下楼。
夜已深浓,唯有后院几间客房还亮着灯。
陆羡蝉一鼓作气找到厨房,屏气凝神,左看了看没有人才钻进去。
她当下伸出手在厨房墙壁上一阵摸索,找到一处松口,竟是轻轻松松拨开了砖块。
——这里十几年前还叫陆记酒楼,她最喜欢这边的大厨做的新鲜饆饠,总要待在这里现吃才好,一来二去,也对此布局了如指掌。
隔壁的动静传来。
“闻晏任务失败,本就罪该万死……护法怎么会突然召集我们来救他?”
另一个人哑声一笑:“蠢货,你忘了吗?十几年前我们与江淮梁家合作时,护法明面上可是梁家的护院,与闻晏当然有几分师徒情谊。”
那人却不服:“梁家事发之后,护法离开玄教都快十年了,教中早已没有他的地位,我们真有必要跟他去冒这个险?”
另一个人沉默了会:“所以这不是没带护法去茶馆的联络点吗?等掌柜的一会过来再说。”
陆羡蝉听到这话险些要叫出声:原来他们就是闻晏要联系的人。
至于他们说的玄教云云,陆羡蝉也不懂,只耐心听他们又扯了一阵,才提到陆灵。
“……我们抓的那丫头怎么处理?”
“找个机会杀了呗。”那人笑了:“难不成真帮她找什么当家的啊!”
“杀了多可惜,也是个水灵的丫头……”
里面的笑声顿时银邪不堪。
陆羡蝉忍不住眨眨眼,只见一个人醉醺醺地往外面走去,手里还提着一瓶酒。
她心道不好,蹑手蹑脚地跟过去。
往前转过几个房间之后,那人推开了柴房,喊了一句什么。
随即传来少女的回应:“胡大哥,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是找到我当家的下落了吗?”
的确是陆灵的声音。
她依旧那副怯生生的语气。
陆羡蝉心中一跳,借着没关严实的门缝看进去,陆灵坐在柴堆上,浑身湿透。
而那所谓的胡大哥两只浑浊的眼珠子黏在她身上,一寸寸打量着:“下落……下落么倒是不难,你先告诉我,你当家的是怎么失踪的?”
“她不是失踪了,她是答应了要嫁给闻晏。”陆灵紧张地描述着:“你们不也是找闻晏吗?她兴许正在闻晏身边。”
“哦,就是她嫁给了少爷享福去了,不要你了。你还找她做什么?再说一个女人有什么好跟的,不如跟着我,我保管让你欲仙……”
“胡说!”
陆灵压根听不懂他后面的话,只一听“不要她了”这种话便急得去推他:“我当家的不是那种人!”
她在青水镇时常年干活,力气颇大,这一推竟是那让醉鬼连退了三步。
“你,你……”
这种小丫头也敢反抗,胡大哥气得两眼发直,如饿虎扑食般上前去撕扯陆灵的衣物:“我今儿还非办了你不可!”
正是怒上心头,电光火石间,脑后被重物一砸。
陆灵正在拼命挣扎,忽觉身上人浑身一颤,软绵绵地倒向柴堆。
她懵懵地抬头。
眼前的杏色披帛,在风里飘扬。
那只斫琴惯了的手,正紧紧握住一块石头,狠狠朝着胡大哥的头颅砸去。
一下不够,再来两下。
那人起初还能哼哼两声,后来更是连抽搐都没有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灵几乎瞪大了眼睛,待折射出的微弱雨光落在那面色坚毅的女郎面上,她不可置信地喊出来:“当,当家的?”
陆灵如一只淋湿的稚鸟,猛地扑入她怀抱。
陆羡蝉才轻车熟路地将沾满血的凶器随手抛开,就感觉怀里一沉,不由软声道:“别怕别怕,他伤害不了你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房间休息。”
说着,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佝偻身影过来,连忙将陆灵带回上房。
陆灵只是摇头,断续哽咽道:“我不是怕他,我是……是怕你……”
“是怕我出事吗?”
陆灵重重点头:“你离开后抱月阁来了好多人,先是大哥哥,但她问了话就走了。然后就是这群人,我听他们说要找闻晏,我就想你兴许也在,就央求他带上我……”
少女眼角眉梢都是憔悴,头发也枯黄凌乱,可望着她的眼神是如此的依恋,期盼。
就像在山间隐居的某一天,阿娘忽然消失,她惶恐不安地等待了许多天,终于等到了阿娘回来。
虽然身后还跟着永安侯。
可那一瞬,她的目光,与陆灵的何其相似。
陆羡蝉心里忽然一暖,伸手捻下她发上稻草,揉了揉她的头:“我没事,明天就能回乐阳城了,对了,你知道沈祁怎么样了吗?”
“沈祁?”陆灵愣了愣:“那日之后,他没有回过乐阳城啊。”
没有回乐阳?陆羡蝉微微皱眉,还没想出沈祁能去哪的时候,就有人敲响了她的门。
或许叫撬更合适。
只见得一把雪亮的弯刀插?? 进门缝里,一挑,门栓应声而落。
陆羡蝉手疾眼快,顺手抓了一把削水果的小刀。
还没坐稳,就只见得雪亮的刀光一闪,弯刀已经压住她的脖颈上,同时坐在身侧的陆灵来不及惊叫,就 被一记手刀劈昏在地。
感受着颈项间传来的冰冷,陆羡蝉紧张地抿了抿唇,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早知道不跑了。
去长安也比去黄泉好啊。
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如果是因为识破了她救陆灵的事,怎么会久久挟持着她不动?
而且方才上楼时,似乎隐隐听到外面有呼喝之声,掩藏在雨声在里不清晰,但细细想来,那好像是有人喊茶馆出来的人进客栈了,他们定在此会面,围起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乱的脚步声,隐约的刀剑声。
看来是有人报官来抓他们了。
陆羡蝉刚要开口,那人哑着嗓子:“泄露了,你帮我。否则,杀了。”
咬文断字十分奇怪,陆羡蝉眸光瞥见道上倒影,忽地瞳孔骤缩。
纵然光线昏暗,也几乎一眼就认出来斗笠下那张刀疤纵横的脸——
竟是陶野!
听乌云昭说,兰亭苑被烧的事,乌老爷怀疑与陶野的侄儿有关,将他发配到庄子上去敢苦力,怎么会出现这里?
难道他就是那什么护法?
陶野的刀她不是没见识过,更遑论他身后还有好几个人……
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种名叫恐惧的情绪。兴许是谢翎不在身边的缘故,陆羡蝉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有这么近过。
很快,走廊上响起脚步声。
似乎是在翻找余下的教众,一片嘈杂哄闹,伴随着房客的怒喝痛骂之声。
几个人在陆羡蝉门前站住了。
陆羡蝉听到那道熟悉的嗓音冷冷道:“你若是现在出来,我或可留你一命。”
“……”
我倒是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