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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从桥底穿行而过,赵亮站在公交站台边缘,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了一下,周维的消息依旧未读。他没有点开,只是把手机塞回口袋,动作很慢,像是在确认什么。站台灯管忽明忽暗,映在他脸上一瞬一瞬,他抬头看了眼时间:23:17。三次绕行确认身后无人,他转身,沿着来路往回走。
园区外那台自动售货机还亮着,蓝白外壳在夜色里泛着冷光。他走近,投币,按下矿泉水键。机器“咔”地一声,瓶子滚落。他弯腰取水,右手顺势将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机器底部的缝隙,指尖在机身右侧轻轻一划,留下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刻痕。
做完这些,他直起身,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凉得有点刺喉。他盯着售货机上方的监控探头,站了五秒,然后转身离开,步伐恢复成先前那种松散的节奏。
凌晨一点二十三分,郑宇轩推开办公室门。桌上台灯还亮着,白板上贴着赵亮的排班表、园区巡更记录、B3层结构图,几条红笔画的线交错缠绕。他坐下,摩挲着手里的钢笔,目光落在监控调阅日志上。按约定,每小时他会远程抽查一次园区外围的公共摄像头画面。现在,该看售货机那段了。
画面里,赵亮出现,买水,弯腰,起身。郑宇轩把进度条拖回十秒前,逐帧播放。他的目光停在赵亮右手离开机器底部的瞬间——手指在机身右侧有短暂停顿。
他放大画面,看清了那道细微的刻痕。
郑宇轩立刻拨通周维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售货机右下角有标记,派人去取纸条,不要用警车,穿便衣,动作快。”
二十分钟后,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放在他桌上。字迹是铅笔写的,浅,但清晰:“B3有货,巡更两班。”郑宇轩盯着那行字,眉头锁紧。纸面边缘有些发暗,像是沾过水汽。他用镊子轻轻展开,发现“B”字的一竖晕染开一小段,乍看确实像“8”。
他把纸条固定在灯下,对照赵亮的入职排班表。赵亮被安排在南区B3清洁任务的时间是凌晨五点四十报到,而园区巡更系统记录显示,B3层的安保交接在5:30和7:10。两班之间间隔一个半小时,正是监控盲区最大的时段。
“巡更两班,不是指人,是时间。”他低声说,钢笔尖在白板上一点,“5:30交班,7:10接下一班,中间窗口期就是转运时间。”
他立刻调出B3层近三日的温控记录。正常机房温度应维持在18到22度之间,但数据显示,4月17日凌晨5:42,B3某区域温度骤降至12度,持续23分钟,随后回升。这种波动不符合设备运行规律,更像是开启过低温运输容器。
郑宇轩拨通林悦电话时,她刚做完一具无名尸的毒理分析。听清来意后,她没问多余的话,直接让郑宇轩把纸条送来法医室。
凌晨三点零七分,林悦戴上放大镜,用镊子夹起纸条边缘。显微镜下,纤维表面有极细的平行划痕,不像是普通摩擦造成。她切换光源角度,发现纸面残留着微量反光颗粒。
“这不是普通纸。”她对郑宇轩说,“表面有导电涂层,可能是某种传感器的触发介质。”
“什么意思?”
“如果这张纸被特定设备扫描,比如高压静电成像仪,它能读取接触过的生物电信息。”她指着划痕,“这些纹路是扫描头移动的轨迹。对方可能在监控所有接触过这个位置的物品。”
郑宇轩眼神一沉:“他们能知道谁碰过纸条?”
“不一定能锁定身份,但能察觉异常接触。”林悦把纸条放进密封袋,“而且,这种涂层常见于高保密实验室的文件封存系统。他们不是随便贴个标签那么简单。”
郑宇轩沉默片刻,转身走到白板前,把“售货机接头”四个字圈起来,用力划掉。
“不能再用这个点了。”他说。
林悦摘下手套:“你们原来是怎么约定的?”
“最简单的暗号。赵亮传递信息,留下标记,我派人取。干净,直接。”郑宇轩握紧钢笔,“但现在,干净的方式反而最容易暴露。”
“得切断物理接触。”林悦想了想,“你们需要一个中间载体,不能由他亲手递出,也不能让回收人直接碰他留下的东西。”
“比如?”
“清洁用品。”她说,“他现在是保洁员,随身带棉签、抹布、清洁剂都合理。把情报写在微型纸条上,塞进废弃棉签的塑料管里,丢进通风口。保洁员每天清理,顺手带走,不会引人注意。”
郑宇轩看着白板,慢慢点头:“女厕通风口在B3南侧走廊尽头,监控死角,清洁工每天上午九点左右打扫。”
“而且,”林悦补充,“棉签本身是消耗品,没人会检查废品。就算他们扫描,也得先从一堆**里找出特定一根,成本太高。”
郑宇轩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新流程:棉签藏条→丢入通风口→保洁员回收→转交接应人。
“明天就得换。”他说,“今晚的纸条虽然取出来了,但他们可能已经察觉异常接触。赵亮不能再靠近售货机。”
林悦看着他:“你打算什么时候通知他?”
“现在。”郑宇轩掏出手机,编辑一条短信,内容是明日园区停电检修通知——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发完后,他盯着屏幕,直到收到赵亮的已读回执。
清晨五点三十八分,赵亮站在调度室外,手里拎着清洁车。他换了一件深灰色工装,袖口磨得有点发白。陈默没来,门卫递给他一张新排班表,上面写着B3层通风系统滤网更换任务,执行时间:上午九点整。
他低头看了看,没说话,推车往电梯走。
电梯下行时,他从工具包夹层取出一支用过的清洁棉签,拧开塑料管,把一张火柴头大小的纸条塞进去,再拧紧,放回口袋。
九点零二分,他走进B3南侧女厕。门锁完好,地面干燥,通风口格栅上积着薄灰。他踩上马桶水箱,伸手拆下格栅,把棉签丢进内壁角落,再装回去。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秒。
他走出厕所,迎面碰上一名穿保洁服的中年女人,两人点头示意。女人推着**车,车里堆着用过的抹布和空瓶。
赵亮没多看,继续往前走。
办公室里,郑宇轩正在看园区今日的人员进出记录。周维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打印件:“刚调到的,B3层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两点,有两次门禁记录,都是陈默的卡刷的。”
“他不在排班名单里。”
“我知道。”周维压低声音,“而且,系统显示,那两次开门后,温控系统都被手动调低了。”
郑宇轩把纸放在桌上,手指在“陈默”两个字上停了停。
林悦这时打来电话:“棉签收到了。纸条在,内容是‘箱未封,低温,双频’。”
郑宇轩闭了闭眼。
箱未封,说明货物还在园区内;低温,确认是活体运输;双频,意味着有两套信号系统在运作——一套对外伪装,一套内部加密。
他抓起外套往外走。
“去哪?”周维问。
“调B3通风口最近三天的清洁记录。”他头也不回,“我要知道那个保洁员,是不是每天都准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