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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的光在赵亮掌心熄灭，他把手机塞进外套内袋，转身走向园区东门。凌晨的风从高楼缝隙间穿过来，带着金属和混凝土的凉意。他走路时脚步放得松散，肩膀微塌，像一个刚加完班的普通后勤员，而不是刑警队里跑得最快、跳得最高的赵亮。
六点零七分，档案室的门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陈默站在门后，手里捏着一张未打印完的排班表。他没说话，只把头偏了偏，示意赵亮进来。
室内灯光惨白，几台老式打印机并排靠墙，纸屑堆在出纸口边缘。赵亮把带来的文件夹放在桌上，封面写着“临时协管员轮岗记录”，右下角盖着三个月前的部门章。陈默接过文件，一页页翻，手指在纸面上滑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你当时干了多久？”他问。
“八十九天。”赵亮答得干脆，“从三月五号到五月二十二号。中间请过一天假，我妈做手术。”
陈默抬眼看了他一眼，继续翻。翻到排班表复印件时，他停了一下。那张纸上，赵亮的名字出现在南区B3设备间清洁任务栏里，日期是四月十七号，备注写着“配合运维检修”。
“记得那天的事？”陈默声音没变，但问法变了。
“记得。”赵亮笑了笑，“那天我拖地，结果把清洁车撞到了配电柜上，差点短路。后来你们技术组的人骂了我十分钟，说我再乱来就上报人事。”
陈默嘴角动了动，没笑，也没否认。他转身走向终端机，插卡登录，调出人事系统后台。几秒后，屏幕上跳出一条更新提示：“L2权限协管员赵林，状态由‘临时’变更为‘在职’。”
“工作证下午发。”他说，“现在去南区调度室报到，领工具。”
赵亮点头，拿起文件夹往外走。走到门口时，陈默突然开口：“B3层今天要清灰，原定的人请假了。你顺手做一下。”
“B3？”赵亮皱眉，“那地方不是归技术组直管吗？”
“临时调整。”陈默盯着他，“你以前不是去过？”
“去过是去过，但那是配合检修。现在让我单独进去？”
“就让你进去。”陈默把排班表拍在桌上，“有问题？”
“没问题。”赵亮耸肩，“只要别再让我碰配电柜就行。”
调度室在地下一层，走廊两侧贴着深灰色防撞条，地面是防静电涂层，踩上去有种轻微的滞涩感。赵亮领了清洁车和工具包，推着往B3走。电梯需要权限卡才能按到底层，他刷卡后，按钮亮起，门缓缓合拢。
B3层的空气不一样。冷，而且静。没有设备运转的嗡鸣，也没有通风系统的风声。走廊尽头是几间封闭的机房，门上贴着“高压禁入”和“电磁屏蔽区”的标识。清洁车轮子压过地面时，声音被吸得几乎听不见。
他推车走进指定房间，门自动感应开启。屋内没有灯，只有几排机柜上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着红绿光。他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表面平整，无尘，像是每天都有人擦拭。但地面靠近墙角的位置，有一道新鲜的划痕，长约二十厘米，边缘带着金属刮擦后的毛刺。
他蹲下身，假装检查轮子是否卡了异物，实则用指尖蹭了蹭划痕附近的地板。指腹沾上一点黑色粉末，不是灰尘，更像是某种润滑剂残留。
清洁车底部有个夹层，是他昨天自己加装的。他把手机掏出来，调到拍照模式，镜头对准划痕和墙角一个未拆封的银色箱子。箱子上有标签，但角度太偏，看不清内容。他刚拍完两张，门外传来脚步声，节奏稳定，由远及近。
他迅速把手机塞进夹层，抓起拖把，往地上泼了点清洁剂，弯腰开始拖地。
门开了。
两个穿灰色工装的***在门口，手里各拿着一台方形仪器，屏幕亮着，显示着跳动的波形。其中一人抬手照了照，光束扫过赵亮的脸。
“谁让你进来的？”那人问。
“陈主管安排的。”赵亮没抬头，继续拖地，“B3清灰，说原定的人请假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刚领的任务。”赵亮直起腰，指了指门外的调度板，“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查排班表。”
那人没说话，把仪器对准地面扫了一遍。屏幕上的波形平稳，没有异常信号波动。另一人走到墙角，看了看那个银色箱子，又看了看地上的划痕，低声说了句什么。
“非值班时间不准擅自进入。”先开口那人收起仪器，“下次进来前必须报备。”
“知道了。”赵亮点头，“我还以为是常规任务。”
两人离开后，他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他重新打开夹层，手机还在。照片保存成功。
下午三点十七分，赵亮走出园区东门。阳光刺眼，他眯了下眼，抬手挡了挡。刚走几步，身后有人叫他。
“赵林。”
他转身。陈默站在门卫室旁，手里拿着一张新制的工作证。
“补录数据。”陈默说，“明天早上五点四十到岗，调度室等我。”
“这么早？”赵亮语气轻松，“行啊，反正也没啥事。”
陈默没回应，把工作证递给他，转身走了。
赵亮捏着卡片，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路过园区外那台自动售货机时，他停下，买了一瓶水。借着弯腰取货的动作，他把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了机器底部的缝隙。
纸条上写着：“B3有货，巡更两班。”
回家路上，他拐了三个弯。第一次是在街角便利店买了包烟，第二次是进了地铁站但没上车，第三次是在换乘通道里突然停下，盯着广告牌看了十秒，然后猛地转身，穿过人流，从另一侧出口钻出。
身后没人跟上来。
他走到桥下公交站，站定，掏出手机。周维的消息还在收件箱里没读——关于陈默买水时口袋鼓起的那段监控。他没点开，也没回复。
夜风从桥底穿过，吹得他后颈发凉。他抬手摸了摸左肋，旧伤没疼，但皮肤底下像有根线在拉，一直通到心脏。
他知道，自己已经进去了。
可他也知道，刚才在B3，那两个人不是随便查岗的。他们的仪器不是检测信号，是检测生物电场。而那个银色箱子，不是设备包装，是转运容器。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工作证，塑料壳在路灯下泛着暗光。
证件照片上的他，笑得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