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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轩拉开警车后门坐进车里，手伸进衣袋摸到钢笔，指腹在金属笔身上划过一道。车窗映着他半边脸，法院台阶上的传单被风吹到栏杆边，卡在铁缝里一角。
赵亮已经打开平板，调出周志明的户籍信息。“他老婆在社区卫生站做保洁，儿子在城东小学读四年级。这两天都没去上班，孩子也没到校。”
“查她手机定位。”郑宇轩说。
林悦坐在副驾，手里拿着庭审录像的备份文件。“我刚看了两遍，翻供那段，他的吞咽频率不对。第一次作证时每分钟吞咽一次，这次是三次。说谎时喉部肌肉紧张，唾液分泌紊乱。”
“先查人。”郑宇轩把笔拿出来，拧开，翻开随身记事本，“他改口太准，像卡着点来的。不是临时起意。”
赵亮抬头：“你是说有人在他出庭前接触过他？”
“他现在受法院保护，住的是临时安置点。”郑宇轩写下“家属”两个字，“但家属不在管控范围。查他老婆这几天见了谁，有没有离开过辖区。”
车启动后直奔分局技侦科。二十分钟后，通讯记录调了出来。周志明妻子手机最后一条外拨电话是三天前打给女儿幼儿园老师的，谎称孩子发烧请假。之后所有来电都被拒接，信号基站显示手机始终在城南廉租房片区活动。
“没出门？”赵亮皱眉，“可她儿子不在学校，总得有人接送。”
“查小区监控。”郑宇轩站到屏幕前，“从昨天开始，逐小时看。”
画面切换到廉租房大门口的摄像头。时间戳显示前天上午七点十八分，一名穿灰色连帽衫的女人牵着男孩走出单元门，戴着口罩，帽子压得很低。男孩背着书包，走路时左脚略拖。
“是他儿子。”林悦指着孩子左脚，“之前笔录里提过，这孩子小时候摔过，髋关节发育有点问题。”
赵亮放大画面，女人上了一辆黄色共享单车，骑出监控范围。十五分钟后，另一辆共享单车从反方向回来，只有女人一人。
“人不见了。”赵亮声音沉下去。
“再往前推。”郑宇轩盯着屏幕，“看这两天有没有陌生人靠近他们家。”
技术员调取周边商铺摄像头。一家便利店的门口监控拍到，前天晚上八点四十三分，一个戴鸭舌帽的***在周家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像是送东西。他背对镜头，帽子拉得很低，右手插在裤兜里，左手提袋。
“不是邻居。”赵亮对比住户名单，“没人认识他。”
“步态。”林悦突然说，“他右腿比左腿短一点，走路时重心偏左，右肩下沉。这是长期跛行的特征。”
技术员把视频慢放，截取行走轨迹。赵亮立刻比对前科人员数据库，输入“跛行 越狱 绑架案”关键词。系统跳出一条记录：李莽，三十七岁，因绑架未遂致人重伤被判十年，去年越狱。通缉令附照显示其右腿有陈旧性骨折史。
“就是他。”赵亮把照片放大，“帽子遮脸，但耳廓形状一样，右耳上方有颗痣。”
郑宇轩盯着屏幕里的背影：“他送的是什么？”
“看不清。”技术员调高对比度，“袋子是超市常见的无纺布袋，印着‘惠民生鲜’。”
赵亮立刻联系该连锁超市，调取最近三天该店购物记录。系统显示，当天晚上八点二十分，有人用现金购买了一箱牛奶、两袋大米、一盒儿童维生素，共计三百六十二元。付款人未使用会员卡，收银员回忆是个“走路不太利索”的男人。
“不是普通拜访。”郑宇轩合上笔帽，“这是示警。送生活物资，让他老婆别慌，也告诉周志明——我们能碰你家人。”
林悦调出庭审录像，截取周志明翻供时的画面。她打开分析软件，标记其面部肌肉运动轨迹。“翻供前七秒，他的右手中指突然**了一下，和第一次作证时紧张的表现一致。但这次眨眼频率高达每分钟三十八次，远超正常值。这是高度焦虑下的生理反应。”
“他怕的不是我们。”郑宇轩低声说，“是怕家里人出事。”
赵亮抬头：“现在怎么办？不能直接找他，他已经被律师安排进证人保护程序，连我们会面都要法院批准。”
“走程序。”郑宇轩掏出手机，拨通法院联络官电话，“申请让陈建国提交被害人影响陈述，要求与周志明当面陈述。”
“这不合常规。”对方迟疑。
“他女儿是七名被救婴儿之一，DNA匹配成功。他有权表达受害感受。”郑宇轩语气平稳，“就在法院会面室，全程监控，我们不参与。”
十分钟后，申请获批。
当晚七点，陈建国坐在会面室里，手里攥着一张照片。是他女儿满周岁时拍的，穿着红色小裙子，坐在婴儿车里笑。孩子左脚第二趾并趾畸形，照片里清晰可见。
周志明被法警带进来时低着头，双手铐在桌下铁环上。他看见陈建国，身体微微一僵。
“我知道你也是被人逼的。”陈建国声音不大，“你儿子今年十岁吧？读四年级？长得挺壮实。”
周志明没抬头。
“我女儿被装进冷冻舱那天，才三个月大。”陈建国把照片推过去，“她不会说话，不会哭喊，就这么被人塞进箱子，运到国外去卖。要是没救回来，她一辈子都不知道爸爸妈妈是谁。”
周志明的手指动了动。
“你也有孩子。”陈建国盯着他，“你想想，要是有一天，你儿子被人装进箱子，运到一个谁都不认识他的地方，你会不会喊爸爸？你会不会想回家？”
周志明猛地抬头，眼眶发红。
“我不是来骂你的。”陈建国收回照片，“我是来告诉你，你说的每一句假话，都在帮着把更多孩子送进那种箱子里。你改口，孙强就能脱罪。下一个被冻住的，可能就是你儿子。”
周志明嘴唇抖着，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
“李莽来找过你老婆。”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他把我儿子带走了。说只要我在法庭上改口，就说孙强只是运输中介，就放人。”
郑宇轩站在监控室里，看着屏幕。他没动，也没说话。
“他说孙强答应了，只要我能推翻供词，就让我一家平安。”周志明低下头，手指抠着桌角，“我知道我在犯错……可我儿子才十岁……”
监控画面里，陈建国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把手放在他肩上。
周志明肩膀抖了一下，没躲。
郑宇轩转身走出监控室，走廊灯光打在他肩章上。他掏出钢笔，拧开，又合上，放回衣袋。
赵亮跟上来：“他刚让法警通知我们，想单独见你。”
“明天开庭前。”郑宇轩说。
“他还说了句话。”赵亮压低声音，“他说李莽右腿有旧伤，走路拖右脚，但左手特别稳——因为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