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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的灯还亮着，被俘男子的供述录音在播放到第七遍时，郑宇轩按下了暂停键。赵亮站在单向玻璃前，作战服上的血迹已经干成深褐色，他盯着里面那个低垂着头的身影，声音压得很低：“他说的三个地名，有两个查不到登记信息，第三个是废弃的粮库，连门都塌了。”
“但他提到了‘换货点’。”林悦站在投影屏旁，指尖划过一张热成像图，“和上次缴获的纸条上‘亭3’的位置，直线距离不到八百米。”
郑宇轩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钢笔轻轻放在桌角，笔帽朝北。他转身走向会议室，脚步沉稳，后跟敲在地砖上发出短促的回响。赵亮和林悦跟在他身后，走廊灯光打在三人肩章上，反出冷白的光。
会议桌中央摊着七张现场照片，从窑沟截获的冷藏车到被绑司机，再到翻倒的保温箱。郑宇轩抽出那张写有“B7-中转-15/9-亭3-灰”的证物袋，贴在白板最上方。投影仪亮起，一张标注了红点的地图缓缓展开。
“‘灰’不是代号。”他开口，“是颜色指令。孙强供述里提过，‘灰’代表替死鬼出动，‘黑’才是核心撤离。我们抓到的，是他们计划里的弃子。”
赵亮皱眉：“可他明明知道我们会去，为什么还要安排人硬扛？”
“因为需要时间。”林悦调出一组数据，“我在那辆冷藏车底盘缝隙里提取到微量机油，和城西废品站附近一家私人修车铺的样本一致。那家铺子三个月内接待过六辆不同牌照的冷链车，全部登记为‘长途货运保养’。”
郑宇轩接过话：“他们不是临时设伏，是早就布好了退路。每一次我们强攻，都在逼他们启动下一层掩护机制。我们打的是据点，他们在换皮。”
赵亮猛地站起身：“那就更不能等！再让他们喘口气，孩子可能就被转出国境了！”
“我们一直在撞墙。”郑宇轩平静地看着他，“可墙根早就松了，我们却没去挖。”
他拿起激光笔，指向地图边缘三处分散的标记：“这三支运输队，分别活动在冀南、豫北、晋东交界带。成员背景复杂，有前货运司机、黑诊所护工、甚至还有被通缉的走私犯。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都依赖同一个地下维修网络进行车辆改装。”
“你是说……从外围下手？”林悦问。
“不是抓捕。”郑宇轩摇头，“是切断。他们不怕被抓，怕的是动不了。车一停，货就断，联络链立刻失灵。一旦运输组开始互相猜忌，藏匿组就会暴露行踪。”
赵亮沉默片刻：“可技术组刚汇报，现在能调动的监控资源只够盯住两个方向。要是分兵，谁都抓不住。”
“我们不抓。”郑宇轩走到白板前，用红笔圈住三个团伙，“我们只盯。A组有两名成员曾因暴力抗法被拘，心理防线最弱；B组使用固定通讯频段，容易追踪；C组资金流动频繁，最近三个月有五笔大额转账来自同一账户。”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两人：“先打A组，用情报施压。放出风声，说我们已经掌握他们下一次‘换货’的时间和地点——但不说具体是哪一场。让他们自己乱。”
林悦立刻明白过来：“一旦他们怀疑内部有内鬼，就会主动切断联系。运输链一断，上层必须派人接管，反而会暴露更多节点。”
“对。”郑宇轩点头，“我们不追人，我们等他们自己跳出来。”
赵亮盯着地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肩部绷带下的伤口。那里已经不再流血，但每一次抬手都像有细针在扎。他深吸一口气：“可要是他们干脆放弃这几条线呢？直接启用备用通道？”
“不会。”林悦调出一份档案，“我在修车铺的进出记录里发现，这三支队伍共用一辆冷藏车进行改装测试。说明他们的技术支援是共享的，没有独立运作能力。一旦维修点被封，他们连车都开不出去。”
郑宇轩补充：“而且，孙强说过一句话——‘他们也有孩子’。这些人不是机器，是被人用家庭威胁着干活的。只要我们让他们觉得危险大于收益，就会有人想逃。”
会议室陷入短暂安静。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十七分，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
“那就按这个方向走。”赵亮终于开口，“我带突击队主攻A组，先控制他们的常驻司机和调度员。不审讯，不亮身份，只制造混乱。”
“不行。”郑宇轩摇头，“你带队不行。你出现在现场，他们会认出你是窑沟行动的指挥员。我们必须让对方觉得，这只是一次常规巡查，不是针对性打击。”
“那谁去？”
“便衣组。”郑宇轩翻开人员名单，“让老李带两个新人，伪装成交通稽查，突击检查冷链车辆改装情况。重点查超载、非法改装、无证运输——全是他们必犯的错。”
林悦立即跟进：“我可以提供三辆车的维修记录作为稽查依据，让他们查得有理有据。”
“对。”郑宇轩点头，“查完就走，不留痕迹。但要让他们知道，警方已经开始关注这条线了。”
赵亮盯着地图，忽然问：“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提前转移孩子怎么办？”
“不会。”郑宇轩指着A组活动区域内的几个标记，“这些地方没有长期藏匿条件，孩子只是中转。真正危险的是藏匿组，但他们现在不敢动。我们刚在窑沟动手，他们必然以为我们会继续强攻核心节点。只要我们不动，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三组代号：青蛇、土獾、夜枭。笔尖在“青蛇”上顿了顿，划出一个圆圈。
“先让‘青蛇’慌。”
林悦看着那个圈，忽然问：“你怎么确定‘青蛇’就是A组？”
“孙强供述里提到过。”郑宇轩合上笔记本，“他说‘青蛇’最爱抢头功，可每次都留下破绽。上次在河滩，就是他们漏掉了一节电池，被林法医从泥里挖出来。”
赵亮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走到白板前，取下那张俘虏的供述记录，重新整理时间线。林悦开始联系技术组，调取近七天内所有经过维修点的车辆轨迹。
郑宇轩站在窗边，雨水顺着玻璃滑下，把外面的路灯拉成模糊的光带。他掏出钢笔，轻轻摩挲笔身，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
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坐在桌前，纸页上写着三组代号。笔尖停在“青蛇”上方，微微一顿。
他圈住那个名字，低声说：“就从你开始。”
窗外雨滴砸在窗台，溅起一小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