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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画面中的帆布微微鼓起,三轮车底盘压着地面,留下浅痕。郑宇轩盯着屏幕,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两下,随即站起身。他走向门口时,对守在门外的赵亮说:“收网。”
赵亮点头,带队出发。二十分钟后,技侦组传来确认:周德海刚进入租住屋,未携带任何通讯设备。行动指令下达,民警迅速控制现场。周德海被带出时,神情慌乱,双手不断搓动,指节泛白。
审讯室灯光稳定,照在墙面的记录仪上。郑宇轩坐在观察室,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低着头的男人。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翻到第一页——技侦组整理的信号漂移轨迹图,标注着城北货运站与废弃冷库的停留点。接着是林悦传来的打印机型号比对报告,以及赵亮拍摄的U盘照片。他合上文件,起身走入审讯室。
周德海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郑宇轩将文件夹放在桌上,打开,一页页抽出材料,依次摆放在桌面中央。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推过一张照片:新联文印店门口的三轮车,帆布边缘有明显拖拽痕迹。
“你每晚两点进去,待二十分钟。”郑宇轩开口,声音平稳,“出来后直接回家,不买烟,不接电话,不做多余事。你在里面做什么?”
周德海嘴唇微动:“整理文件……有人给钱,让我清点旧单据。”
“清点?”郑宇轩抽出另一张图,是打印机墨粉密度分析报告,“同一台机器,打印了鸿远物流的注销表和通联货运的合同。你只是清点,还是复制?”
对方呼吸变重,手指蜷缩。
“我们在你床垫下找到了U盘。”郑宇轩继续说,“里面存着七份电子交接单,签名笔迹一致,纸张扫描特征匹配。这不是临时工能接触到的东西。”
周德海猛地抬头:“那是别人让我放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谁让你放的?”
“一个男人……打电话来,号码不固定。他让我把文件放进文印店的抽屉,第二天就有人取走。”
郑宇轩停顿片刻,换了个方向:“你知道那些文件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可能是账目……”
“账目需要半夜交接?需要伪装成清洁工传递?需要使用全市只有五台的冷门打印机?”郑宇轩逼近一步,“你不是主谋,也不是动手拐孩子的。但你清楚,这些文件在帮一个贩卖婴幼儿的团伙运转。”
周德海肩膀轻微颤抖。
“你有孩子吗?”
对方一怔,低声说:“女儿……在老家读书。”
“她今年多大?”
“十二岁。”
郑宇轩缓缓坐下:“有个父亲,孩子三岁时被拐走。他找了八年,最后一次见到孩子,是在菜市场被人从怀里抢走。他现在每天去派出所问一句话:‘今天有没有孩子被找回来?’”
房间陷入沉默。记录仪的红灯持续闪烁。
“明天凌晨两点,”周德海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他们会换车。”
郑宇轩不动声色:“在哪里?”
“城西……老冷库。B区三号库。有人开车来接货。”
“什么车?”
“白色的……冷藏厢车。车牌尾号是738。”
“接头人长什么样?”
“右肩往下斜,走路左腿拖着地。他从不说话,来了就搬东西。”
郑宇轩立即按下通话键:“技侦组,核查城西冷库周边天网系统,调取过去七天凌晨一点至三点进出车辆,筛选白色冷藏厢车,重点排查尾号738。”
回应很快传来:“发现目标车辆,牌照为K7A738,登记信息为空壳公司。过去三周内,每周三凌晨1:50进入冷库区域,2:10驶出,停留二十分钟。”
郑宇轩转向林悦:“这种车型能否维持婴幼儿转运所需的恒温环境?”
“可以。”林悦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该车型为医药冷链专用车,温控范围2至8摄氏度,符合活体运输标准。”
“赵亮,查省际中转站近期货运申报。”
“已查。”赵亮回道,“有一笔‘医疗器械运输’订单,发货方为康瑞达物流,无实际经营地址,申报时间为两小时前,预计明早六点发车。”
郑宇轩回到白板前,拿起红笔,在“新联文印”下方划出延伸线,写下“冷库B3库—中转站”。他标注时间:“凌晨两点交接,窗口期四十分钟。优先目标:解救被转运儿童;次级目标:控制接头人。”
他转身看向监控画面。周德海仍坐在审讯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头低垂。郑宇轩摘下钢笔帽,在笔记本上写下:“确认转运计划,时间地点明确,接头人特征清晰,车辆可追踪。行动前置条件已满足。”
他合上本子,走出审讯区。走廊灯光下,赵亮迎上来:“要不要提前布控?”
“不。”郑宇轩说,“现在动,会惊动上游。我们只能在最后一刻收网。”
“可万一他们改变时间?”
“不会。”郑宇轩望着窗外,“这个模式运行太久,他们相信没人能追到这里。正是这种自信,会让他们准时出现。”
林悦走来,递上一份文件:“U盘里的交接单上有时间戳和编号序列。我比对了日期,发现每次转运都避开警方大规模清查时段。他们有人通风报信。”
郑宇轩接过文件,快速翻阅。其中一页显示,最近一次交接编号为“HT-20240412”,备注栏写着“双份,速转”。
他盯着那行字,忽然问:“上一次编号是多少?”
“HT-20240405。”
“编号按周递增,但昨天是13号,他们本该停一次。为什么提前?”
林悦皱眉:“除非……有紧急调度。”
“或者,”郑宇轩低声说,“他们知道我们要动了。”
赵亮脸色一紧:“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冷库?”
“不能贸然行动。”郑宇轩摇头,“我们只有周德海的口供,没有实证拍下货物交接。一旦扑空,整个链条就会切断。”
“可孩子等不了!”
“我知道。”郑宇轩握紧钢笔,笔尖在掌心划出一道浅痕,“所以我们必须确保,第一次出手,就掐住咽喉。”
他拨通技侦组电话:“调取K7A738近三个月全部行驶轨迹,重点看是否曾短暂停靠医院、废弃厂房或私人诊所周边。我要知道它除了冷库,还去过哪些可疑地点。”
“明白。”
“另外,安排无人机低空巡查冷库外围,今晚十点开始,每小时一次,拍摄所有车辆进出情况。发现尾号738车辆提前抵达,立即上报。”
挂断电话,他走向监控室。屏幕上,周德海正被带往羁押区,经过走廊时,他忽然停下,抬头看向摄像头,嘴唇微动。
郑宇轩放大画面。那人说了两个字。
“……救我。”
他盯着那帧图像,片刻后转身,对赵亮说:“加强看守,不允许任何人接触他。他现在是唯一能带我们找到孩子的活口。”
赵亮点头离开。郑宇轩独自站在监控屏前,看着周德海被关进临时监室。画面角落,监室铁门缓缓合拢,锁扣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拿起对讲机:“通知所有参战单位,明晨一点三十分前完成隐蔽集结。地点:冷库东侧废弃配电房。行动代号‘归途’。”
对讲机那头传来应答声。他关闭通讯,将钢笔放回口袋。窗外,夜色沉沉,城市灯火如常。
监控画面突然切换回新联文印街角。那只三轮车静静停在原地,帆布边缘微微掀动,像是被风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