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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宇轩将钢笔旋紧,笔帽与笔身咬合的轻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他把笔平放在桌角,目光落在工作日志翻开的那一页——陈建国最后一次来访的时间被红笔圈出,像一道无法愈合的刻痕。手机震动,赵亮发来消息:“三处冷藏点已确认,监控全毁,现场无遗留物。”
他站起身,径直走向指挥台,调取海关回溯报告。七辆可疑冷链车中,有两辆在最后一次信号消失前曾绕行市郊**处理厂,路线偏离常规运输路径超过十七公里。他按下内线电话:“赵亮,带人去**厂,查焚烧炉残渣和掩埋区。林悦那边同步准备物证分析。”
赵亮带队出发二十分钟后,郑宇轩收到柬方技术员的邮件。邮件未加密,内容简短:档案调阅需**审批,预计七十二小时。他盯着屏幕,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两下。上一次视频会议中对方还主动提供线索,如今却退回官僚程序。他立即拨通外事组电话,要求核实联络人权限是否变更。
林悦在实验室拆解密封涂层样本,将聚丙烯与含锌氧化物的混合比例录入比对系统。她刚完成参数设定,手机弹出郑宇轩的消息:若冷链车已被销毁,残留微粒是否能在焚烧残渣中检出?她回复:“高温会降解部分成分,但锌元素稳定,可作为追踪标记。”
下午三点,赵亮传回现场照片。**厂东区焚烧炉内壁附着黑色焦块,取样后初步检测发现微量金属残留。他附言:“正在扩大挖掘范围,暂未发现冷藏组件残片。”郑宇轩放大照片,注意到炉膛底部有一道横向刮痕,像是金属部件强行拖拽所致。他标记位置,发回指令:“重点提取刮痕附近灰烬,送林悦实验室。”
与此同时,林悦收到脱敏后的笔迹比对报告副本。她将其转为学术研究格式,标题改为《跨境物证文件中签名特征的重复性分析》,附件附上编号逻辑比对图与频段参数对照表。她通过非官方学术合作渠道提交,收件方为金边警察学院物证研究中心——这是郑宇轩授意的迂回路径,避开司法审批流程。
傍晚六点,指挥室灯光调至全亮。郑宇轩召集闭门会议,投影屏上并列显示两条线索路径:一条标为“车辆追踪”,标注时间成本为“48小时全面排查”;另一条标为“物证检验”,风险提示“结果可能为阴性”。赵亮站在左侧,语气急促:“我们不能再等化验结果。孙强随时可能转移孩子,必须以车为轴展开地面搜查。”
林悦站在右侧,声音平稳:“没有物证支撑的搜查是盲动。焚烧残渣中的锌元素若与密封涂层匹配,就能锁定拆解窝点。否则我们只会惊动目标。”
“等你验完,孩子早就过了境!”赵亮拍桌。
“盲目行动才真正打草惊蛇。”林悦直视他,“你确定那些车一定载着孩子?还是你只想证明自己没看错方向?”
郑宇轩坐在会议桌尽头,手指无意识摩挲钢笔外壁的划痕。他想起陈建国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声音低哑地问:“你们真的在找吗?”那句话像钉子扎进记忆。他没有打断争吵,而是起身走到白板前,将两条线索并列写下,标注各自所需时间与失败概率。
“现在不是争谁对谁错的时候。”他说,“三小时后复会。赵亮继续带队排查**厂及周边运输记录,林悦优先完成残渣成分分析。我要的是进展,不是结论。”
会议结束,办公室陷入短暂沉默。赵亮收拾设备时动作粗重,摔了一下对讲机。林悦静静收起笔记本,转身离开。郑宇轩坐在原位,钢笔在指间缓慢转动。屏幕右下角时间跳至19:47,一封新邮件弹出:来自金边警察学院,主题为“合作研究收悉”。他点开,附件是一份扫描件——2022年“幽灵货舱案”中间人登记表局部,姓名栏模糊,但签名清晰。他立即转发林悦:“比对签名,看是否与鸿远物流注销表一致。”
二十分钟后,林悦来电:“相似度89.2%,系统判定极可能为同一人书写。但样本不完整,无法百分百确认。”
郑宇轩正要回应,赵亮冲进办公室,手里攥着一份打印件:“**厂监控恢复了部分数据!其中一辆冷链车在进入焚烧区前,曾与一辆无牌皮卡短暂对接,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五分。皮卡驾驶室有人影,面部无法识别,但肩部特征……”他放大截图,“穿的是边防巡查队**。”
“边防?”郑宇轩皱眉。
“**样式没错,但车牌被遮挡,肩章编号也看不清。”赵亮声音发紧,“如果是内部人员参与,那我们的人还没动,他们就已经知道了。”
郑宇轩立刻调取边防巡查队近期排班表,比对当晚执勤人员。名单中有一人引起注意:陈志国,三年前因资料造假被清退,但系统未同步更新在职状态。他立即下令:“查这个人所有关联账户,特别是跨境转账记录。”
林悦此时再次来电:“残渣中检出锌元素,浓度为每克样本3.7毫克,与密封涂层数据偏差小于5%。可以认定为同源物质。”
两条线索同时推进,却指向不同方向。一边是国内内部人员可能涉案,另一边是境外中间人身份确认。郑宇轩站在白板前,将“边防巡查队”与“中间人”并列写下,中间画上问号。他意识到,对方不仅熟悉执法流程,还刻意制造混乱——销毁车辆、泄露非加密信息、留下模糊线索,像是在引导他们走向某个预设的误区。
他拨通赵亮电话:“暂停对陈志国的深入调查,先核实他是否仍在境内活动。林悦那边继续完善签名比对,我要完整报告。”
挂断电话,他盯着白板上的“三小时”倒计时。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条线都在推进,却没有交汇点。他拿起钢笔,想在“边防”下方标注风险等级,笔尖刚触到纸面,突然停住。
笔芯漏墨了。
一滴蓝黑色墨水缓缓渗出,在“边防”二字右侧晕开一小片模糊的痕迹。他低头看着那团扩散的墨迹,忽然想起什么——**厂焚烧炉底部的刮痕,是不是也像这样,本该被掩盖的痕迹,反而暴露了强行拖拽的动作?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赵亮发来一条新消息:“查到了陈志国的最后一条消费记录——三天前在边境小镇加油站刷卡,位置靠近废弃货运通道。”
林悦的邮件也同时抵达:“签名比对完成,确认鸿远物流注销表与‘幽灵货舱案’中间人笔迹高度一致,系统判定同一人概率为91.1%。”
两条线索,两条路径,同时抵达临界点。
郑宇轩站在办公桌前,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捏着那支漏墨的钢笔。墨水继续向下流淌,沿着笔身划痕渗入指缝。
他开口说:“把边境加油站的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