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日,我听见未婚夫要灭我满门 第五十三章 星图为引星图为地,紫微悬空!

那道“彻查”的旨意,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虽未立刻掀起滔天巨浪,却已在水面之下,漾开了足以颠覆一切的涟漪。

御书房内,多余的人早已被萧临用一个眼神屏退。

空气中还残留着古老卷宗的霉味与墨香,烛火在巨大的青铜鹤嘴灯中静静燃烧,将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

萧临没有回到龙案之后,而是站在顾云溪身边,高大的身形如同一座沉默的山,为她挡住了从窗缝渗入的最后一丝夜寒。

那股从她指尖涌入脑海的尖锐刺痛,仿佛耗尽了她刚刚积攒起来的所有气力。

顾云溪靠在软榻的引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亮得惊人。

“只是力竭,无碍。”

她轻声说,像是在安抚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萧临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擦去她额角沁出的细密冷汗。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珍重,与他平日里生杀予夺的帝王形象判若两人。

他知道,那绝非简单的“力竭”。

那是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是她母亲知画用生命留下的、最后的烙印。

那个“叛”字,像一根毒刺,不仅扎在了知画的心上,也跨越了近二十年的光阴,扎在了她女儿的心上。

而这根刺,也扎进了他萧临的心里。

“那个叛徒,为何要夺走钥匙?”

萧临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引导她思考。

“手记里说,元帝陵,关乎‘国本’。”

顾云溪的思绪飞速运转,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若我猜得不错,这‘国本’,并非虚指江山社稷,而是某种……能够颠覆皇权、动摇国之根本的实质之物。”

萧临的眸色一沉。

“比如,足以武装一支十万大军的巨额宝藏?又或者,是前朝皇室用以号令天下的某种信物,甚至是……足以证明大周皇权‘得位不正’的铁证?”

顾云溪的推论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接近真相的核心。

这座皇宫,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座单纯的宫殿。

它是一个巨大的藏宝地,也是一个……

隐藏了近二十年的修罗场。

那个叛徒,还有她那追寻叛徒而来的母亲,以及后来入局的天机阁,所有人,都在这张名为“皇陵”的棋盘上,身不由己。

“钥匙,”

萧临重复着这个词,目光重新落回那本残破的手记之上,“听风部族世代守护,钥匙却不止一枚,还被叛徒夺走一半。这说明,钥匙本身,可能就是开启皇陵的关键。”

他的视线在手记上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一处。

那是一页看似随手涂鸦的、杂乱无章的点阵图案,穿插在几行关于日常起居的、无关紧要的记录之间,极易被人忽略。

在之前的解读中,所有人都将它当成了无意义的装饰。

但此刻,顾云溪看着这片点阵,脑中却灵光一闪,将那个“叛”字与这图案联系了起来。

她伸出依旧有些发颤的手指,指向那片密密麻麻的点。

“陛下,你看这里。”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这不像是装饰,它有规律。你看这一点,最亮,周围环绕七点,像不像……北斗?”

萧临的目光骤然锐利。

他俯下身,顺着她的指引看去。

那片点阵看似杂乱,但若凝神细看,确实能分辨出几处熟悉的星宿轮廓。

只是它们的位置、排列,都与当下的星空格格不入,显得扭曲而怪异。

“传司天监观星史,立刻觐见!”

萧临直起身,声音斩钉截铁。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个须发皆白、身穿八卦道袍的老者,便被鹰眼“请”进了御书房。

老观星史是三朝元老,学究天人,虽对深夜被召心有不悦,但在看到萧临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后,还是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恭敬跪拜。

“爱卿,平身。”

萧临省去所有虚礼,开门见山,指着那本手记,“看看这个。”

老观星史颤巍巍地凑上前,借着烛光,仔细端详那片点阵,浑浊的老眼渐渐眯起。

“这……这确是星图无疑。”

他沉吟片刻,抚着胡须道,“但这星图……画得不对。紫微星偏离帝位,天市垣散乱无章,北斗七星……斗柄竟指向了南方。此乃大凶之兆,更是荒谬绝伦!敢问陛下,此等谬图,从何而来?”

他言语间,带着身为顶尖学者的严谨与困惑。

萧临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倒是顾云溪,她一直静静地听着,此刻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敢问大人,星图,可会因观星的季节与角度不同,而有所变化?”

老观星史一愣,下意识地答道:“那是自然。夏观天狼,冬寻参宿,四时之景不同,星象亦随之轮转。至于角度……天圆地方,九州之内,所观之星宿方位,大同小异。”

“那若是……”

顾云溪的眸光落在手记的材质上,那是一种极其坚韧、防水防火的兽皮,显然是为了长久保存而特制,“……若这并非当朝之星图,而是前朝,甚至是数百年前的星图呢?”

老观星史闻言,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姑娘有所不知,星移斗转,何其缓慢。区区百年,于浩瀚天穹而言,不过一瞬,星象断然不会有如此离谱的变化。”

“那如果,”

顾云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不再是疑问,而是一种石破天惊的推论,“绘制这张图的人,根本不是站在大地上,而是站在……地底呢?”

“什么?!”

老观星史大惊失色,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人怎可立于地底观星?!”

然而,萧临的眼中,却在这一刻,爆出了一团精光!

他猛地想起了手记中那句“世代守陵”!

守陵人!

他们常年生活在什么地方?

陵寝!

是终年不见天日的地下!

若这张星图,是守陵人绘制的、只属于他们的“内部地图”,那么他们的参照系,便不是浩瀚的天穹,而是……

陵寝顶部的某种星象仪,或是他们凭借记忆与传承,反向绘制出的星空!

“把图,倒过来看。”

萧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老观星史虽然觉得匪夷所思,却不敢违抗君命,只得将那本手记整个翻转过来。

他又看了一眼,依旧是摇头:“陛下,还是不对,更加杂乱无章了。”

“不对。”

顾云溪看着那颠倒的星图,脑中飞速运转,“不是简单的颠倒……季节!是季节!”

她催促道:“大人,请您以冬至日的星象,再看此图!”

冬至!

老观星史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

冬至,一阳生。

在古代的祭祀与堪舆学中,这是一个极其特殊的、连接阴阳的时间节点!

他再也不敢有半分轻视,瞪大了双眼,将那颠倒的星图,与自己脑海中储存的、冬至日的星盘,飞速进行比对、重合、推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御书房内,只剩下老者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他的额头,开始沁出汗珠,脸色从困惑,到震惊,最后化作了一片见了鬼似的狂热与不敢置信!

“天……天呐……”

他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因极度的激动而涨得通红,声音都在颤抖,“这……这不是星图!这……这是一张地图!!”

成了!

顾云溪与萧临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压抑的兴奋。

“说!”

萧临沉声道。

“陛下请看!”

老观星史的手指,因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点在了图上最亮的那颗星,“这颗,颠倒之后,对应的并非北斗,而是……京城正北的标志!而这颗,看似是紫微星,但若以冬至日的地平线为基准反推,它所指的位置……所指的位置,恰好是……是京郊二十里外,早已废弃的……观星寺!!”

观星寺!

这个名字一出,所有的线索,在瞬间被串成了一条完整的线!

前朝所建,用于皇家祭天观星。

因战乱荒废,早已无人问津。

一个看似合情合理,却又充满了巧合的地方!

“立刻!”

萧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对候在殿外的鹰眼下令,“调阅宫中所有关于‘观星寺’的档案!朕要知道它的一切!”

命令下达,效率高得惊人。

不过半个时辰,一份落满灰尘、页脚都已残缺的陈旧卷宗,便被送到了龙案之上。

萧临亲自翻开。

里面的记载,与老观星史所言并无二致。

但当他翻到卷宗的最后一页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那里,用朱笔记录着一行极小的、几乎要褪色的小字。

“……贞元三年,先帝崩,其衣冠、佩剑,合葬于观星寺地宫,以慰其观星望乡之念……”

衣冠冢!

那座废弃的寺庙之下,竟藏着前朝开国皇帝的衣冠冢!

这与手记中提到的“守陵人”使命,完美地、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顾云溪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观星寺,不是终点。

那个衣冠冢,也绝非真正的陵寝。

它们都只是……

一个引子!

一个巨大无比的、用以掩人耳目的幌子!

观星寺,就是通往那座藏着“国本”的、真正的前朝元帝陵的……

入口!

“呵……”

萧临缓缓合上卷宗,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猎人终于锁定猎物踪迹的、冰冷的愉悦。

近二十年的迷局,无数人的生死纠缠,那把遗失的“钥匙”,那个隐藏在宫中最深处的“叛徒”……

所有的谜底,似乎都指向了那座早已被世人遗忘的荒山古寺。

找到了。

就在两人为这惊天的发现,而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的兴奋之时,御书房的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鹰眼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了进来,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压抑,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惶!

“陛下!出事了!”

萧临的眉头猛地一蹙,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鹰眼抬起头,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无比苍白:“京郊急报!我们安插在观星寺附近监视的暗哨……全部失联!就在半个时辰前,有附近山民看到,观星寺方向……火光冲天!”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御书房内轰然炸响!

火光冲天!

暗哨失联!

顾云溪瞬间脸色煞白,她猛地看向萧临。

萧临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所有的兴奋与愉悦,都在此刻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戏耍、被挑衅后,冰冷到极点的震怒!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从他们开始解读手记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敌人的监视之下!

他们费尽心力,耗时数日,才堪堪破解谜题。

而对方,却似乎早已知晓了答案!

甚至,对方可能根本不需要解谜!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观星寺的秘密!

之前在观星寺附近出现的“可疑人员”,根本不是在寻找线索,而是在……

布置!

他们在布置一个陷阱,或者……

在进行某种仪式的最后准备!

而此刻,那场冲天的大火,不是意外,更不是销毁证据。

那是一个信号!

是一个充满了嘲讽与恶意的、嚣张至极的战书!

鹰眼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丝颤抖:“与此同时,诏狱密报,就在观星寺起火的同一时刻,所有天机阁俘虏,全部‘活死人’化!”

所有的线索,在同一时间被斩断!

他们在用那场大火告诉萧临——我们,已经进去了。

你们,来晚了。

一场围绕着皇陵宝藏的、无声的竞赛,早已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了白热化的终局。

而他们,甚至连对手是谁,都还未完全弄清!

萧临缓缓攥紧了拳,骨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之中,滔天的杀意与凛冽的寒光交织,仿佛能冻结整个时空。

“呵……”

他忽然又笑了,那笑容,比万载玄冰还要冷。

“好,很好。”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御书房的温度,都骤降到了冰点。

“既然他们这么急着替朕去探路……”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那片被夜色笼罩的、观星寺所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疯狂而暴戾的血色。

“那朕,便亲自去送他们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