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贤心中清楚,三位文将绝不是闲着没事儿,才来找自己喝酒,他们定是有事嘱托。
魏学曾红光满面,哪怕这几日天天庆功,老头依旧开心不已。
倒不是魏老头立下多大的功劳,能封多大的官,而是他感慨张维贤飞夺宁夏,让百姓们免于灾祸,有保全了整个城池。
“小国公,来来来,先把酒满上。”
魏学曾亲自为张维贤斟酒,后者微微躬身,双手举着酒杯,光是这份谦逊就不知比其他武勋子弟强上多少倍。
“总督,私下里咱们就不要如此客气了。”
“您比家父还要虚长几岁,我便唤您为伯父,至于叶公和梅公,我便唤作叔父,如何?”
对于张维贤这种上杆子攀亲的举动,魏学曾并不厌烦,甚至觉得有些开心。
“呵呵!贤侄都不嫌弃咱们三个老家伙,咱们也就别端着了!”
魏学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贤侄啊,你可知为何老夫要将你屠戮四大套虏部落的事情,隐瞒至今么?”
叶梦熊无奈叹气,梅国桢眼中满是落寞之色。
“不知,但伯父此举,定有深意,肯定是为了我好!”
张维贤正襟危坐,他知道魏学曾的为人,从来不会克扣手下的军功。
“贤侄心中明白便好啊……本来贤侄年纪不大,理应成为本朝的霍去病!”
“可惜啊……那些套虏,并非仅仅是危及边关的贼寇,更是某些人眼中的钱袋子,以及功劳簿。”
“贤侄这次杀得痛快,却彻底触碰了某些人的利益。”
魏学曾此言一出,便让张维贤明白,肯定是晋商,以及他们背后的大佬。
“我朝自隆庆开关以来,与蒙古俺答汗开放边境互市,晋商由此垄断了与蒙古的贸易。”
“贤侄可知,其中有哪些人,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
梅国桢在三人之中最是年轻,此人足智多谋,且水淹宁夏就是他提出来的计策。
“还请叔父解惑!”
张维贤摇了摇头,在他印象之中,只知道晋商与朝中大员勾结,但到底是哪几个,他还不甚知之。
“呵呵!当年的宣大总督、兵部尚书王崇古,乃山西蒲州人,家族是盐商代表。”
“其家族直接参与盐业和边境贸易,真可谓官商一体也。”
“哪怕陛下继位初期,王崇古虽已致仕,但其家族势力仍在延续,通过互市贸易获得巨额利润。”
宣达总督,兵部尚书,光是这八个字,便足以证明这位晋商一代目的地位。
“叔父,若是如此说来,先帝岂不是被……”
“呵呵,你想说先帝被耍了吧?不错,正是如此,陛下才重新闭关锁国。”
梅国桢冷笑道:“他们跟蒙古人做生意,这才能赚得盆满钵满,你直接屠戮四大部落,那是接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啊!哈哈哈!”
梅国桢大笑一声,“看到这等奸贼吃瘪,当浮一大白!”
张维贤脸上丝毫不见惧怕之色,随后与梅国桢碰杯。
“贤侄,若只有王崇古一人就算了……哪怕是太岳公之后的那位首辅,其实也不干净!”
“叶叔父,您说的是张四维?”
叶梦熊苦笑点头,正是万历十年继张居正之后的首辅!
“张四维乃山西蒲州人,王崇古的外甥,家族为盐商巨头。”
“张氏家族是晋商核心之一,通过盐业和边境贸易积累财富。”
“张四维进入内阁后,代表晋商利益,推动对蒙古的和平贸易政策。”
“太岳公还在的时候,尚且能够对其压制,可此人之后成为首辅,让晋商对朝政影响越来越大。”
王崇古、张四维,可都是《明史》里留名的大员,没想到竟然跟晋商有如此关系。
“呵呵!贤侄,还有那前任兵部尚书、吏部尚书杨博!”
“此人在西北边防任职期间,推动边境贸易,间接庇护晋商利益。”
“其家族亦参与商业活动,与晋商集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魏学曾说到此处,愤恨道:“这群混账,借助边防之利,庇护奸商资敌套虏,令我大明间接死伤了多少将士!”
张维贤此时才明白,肯定是他抓了范文墨的事情,已经不胫而走,被三位文将知道了。
“贤侄,你放心,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梅国桢把玩着酒樽,笑道:“暂且放了范家的人吧!他们不过是台面上的虾兵蟹将,背后的大虫远非你我能够触动。”
张维贤也深吸一口气,谁能想到连之前的首辅和六部大员,都特娘是晋商家族!
“贤侄,就说那张四维吧!其长子在兵部武库司主事,可又是肥差!”
“其次子同样身处宦海之中,你若是得罪了他们,将来领兵打仗,能捞着好么?”
梅国桢拍了拍张维贤的肩膀,笑道:“年轻人么,有些时候低个头没什么,重要的是能否知耻而后勇!”
“我们三个老家伙,倒是不怕这群大虫!”
张维贤想了想,继续询问道:“魏伯父,叶叔父,梅叔父,朝中现在的那头大虫是谁?”
此言一出,三人全都面色铁青,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没有再回答张维贤。
“贤侄,并非我们不告诉你,此事你知道的越早,对你越是无力,也越是绝望!”
魏学曾叹气道:“早日将范家的人放了,让他管住嘴,莫要提起有关你的任何事情!”
“切记!切记!”
魏学曾按住张维贤的手,见对方如此执着,张维贤只能点了点头。
“伯父放心,我一定处理好此事!”
“好,剩下的你便不必管了,一切有我们三个来处理!你也早日休息,咱们明天便出发,准备班师还朝!”
眼见对方下了逐客令,张维贤也只能起身告辞。
在其离开之后,叶梦熊和梅国桢全都担心不已。
“魏公……此事不如你我三人一同承担!”
梅国桢红了眼眶,他知道魏学曾要做的事情。
“呵呵,无妨!你跟男兆比老夫要小得多,还要留下有用之躯,为国尽忠啊!”
魏学曾笑道:“如此一棵好苗子,可不能让那群**祸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