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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翟安想,只要谢芜死了,自己就可以好好利用她的死大做文章。
他就可以暗示所有人,所谓的谢芜从大理寺越狱,根本就是当今圣上为了构陷强加罪行所设下的毒局!
圣上假意放出谢芜与杭宣谨,制造自己营救逆犯的假象。
如此一来,便能轻而易举为自己定罪。
可惜,中途出了变故。
杭宣谨被自己所擒,而谢芜则是死于截杀中。
再加上神都内的配合,如此一来,不仅能坐实自己被陷害的悲惨处境,更能激起朝野中对圣上如此不择手段铲除功臣的疑惧与同情。
毕竟,在所有人眼中,崔玿尸骨失踪一事扑朔迷离,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和自己有关。
奉国公当时在颐光殿的所言,足以证明,那棺椁在离开边关之时一切正常。
这件事,完全可以尽数推到已死的武珩身上。
如此一来,自己身上只剩下了包庇杭宣谨这桩罪名。
可这桩罪,说白了,并不致命。
而且,圣上要想以此事为自己定罪,需得有杭宣谨的口供。
对于杭宣谨的嘴,谢翟安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大理寺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只要杭宣谨在此刻彻底闭嘴,那么这件事就是一桩无头公案。
圣上能夺自己的兵权,但短时间内绝不可动自己的性命。
再加上,自己失了发妻和一双儿女……
谢翟安垂下眸子,掩住了无尽的野心和狠戾。
谢芜踉跄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看着眼前这个同床共枕二十载的男人,低吼道。
“谢翟安,你当真是狠心!这二十年来,我为你殚精竭虑,为你担惊受怕,如今你竟……”
“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谢翟安打断她,眼中没有丝毫情意。
“你的死,比活着价值更大。放心,来日我成为开国之君,定会追封你为皇后。我们的儿子启明,会是毋庸置疑的太子!我会让你的死,发挥最大的价值!”
他话音未落,身形已动。
谢芜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手已如铁钳般扼住了她的脖颈。
巨大的力量瞬间剥夺了她呼吸的权利和呼救的能力。
谢芜下意识反抗。
她不是不通拳脚的闺阁女子,哪怕这些年来有些懈怠,可战场上厮杀出的本能还在。
她想要挣扎,想要反手制住谢翟安,可却只觉周身力气不受控制的一点点消散。
“你、你下毒——”
谢芜艰难地从嗓子中挤出这句话。
“好阿芜,你知道的,我素来谨慎。你在大理寺待了那么多天,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背叛我。与其我们夫妻日后从恩爱走向猜忌,不如你死在当下。”
谢翟安的眼神落在屋内的蜡烛上。
他早就起了杀心了。
无论是否谋反,谢芜的性命,都注定了结在这里了。
烛光下,谢芜绝望地瞪大了眼睛,指甲无力地在谢翟安的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却无法撼动分毫。
最终,所有的光芒在她眼中彻底熄灭。
挣扎停止了。
谢翟安面无表情地松开手,看着谢芜软软倒地的身躯,他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衣袖,呼吸甚至没有变得急促半分。
他没有再多看地上的妻子一眼,拍了拍手。
片刻后,一名亲卫无声无息地进入屋内,对地上的景象视若无睹,仿佛早已料到。
“去处理一下,做成被人一剑穿心的模样。”
谢翟安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是。”
亲卫低声应道,动作麻利地开始处理。
谢翟安则深吸一口气,简单整理了下衣衫,朝着隔壁的房间走去。
隔壁的屋子,一片漆黑,杭宣谨,或者说阿史那·拓鹰,他被特殊的铁链锁着,塞住了嘴,捆在床榻上,静静听着隔壁发生的一切。
断掉的右小腿还尚未完全恢复,下半身的伤也未曾彻底养好,此时的杭宣谨,看起来狼狈不堪。
“精彩吗?”
谢翟安露出一抹笑意,伸手取出了杭宣谨口中的帕子,而后用火石点燃了一旁的蜡烛。
“谢大人终于肯来见我了?是来送终,还是来谈条件?”
“送终?阿史那殿下的身份尊贵,活着比死了有用得多。你刚刚也听到了,我不止能保你不死,还能助你重返北狄,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甚至让你阿史那部的旗帜,插上大昱北境十六州的城头!
当然,我也要你调动一切能够调动的力量,在边境施压拖住大昱主力,同时,派出精锐秘密南下,助我成事!
放心,我在西麓军有一支心腹,到时我会将北狄军编入这支心腹军中,让你们从明路回到神都,助我清除障碍,稳定神都。
事成之后,云、朔、寰、应等北境十六州,尽数划归你部所有!你我两国,以新界为线,结盟修好,至少十年不动干戈!
阿史那殿下,你在大昱潜伏这么久,为的不就是为自己正名,想要争取在北狄的地位吗?如今,我们互惠互利,不好吗?”
杭宣谨沉默了,他死死盯着谢翟安,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伪和背后可能隐藏的陷阱。巨大的利益背后,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他深知谢翟安此人心狠手辣,连结发妻子都能毫不犹豫地毒杀,与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如何信你?”
良久,他嘶哑着问道。
“你只能信我。因为这是你唯一活下去,并且拿回一切的机会。
你的身份,在我这里是筹码,在朝廷那里,就是催命符。皇帝不会容你,北狄在你入狱那刻,更不会容你。而我,需要你的身份和你在北狄潜在的影响力。我们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不过我知道,你还有后手。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阿史那殿下,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若能说服北狄助我,待我登上大位,北狄的下一任汗王,非你莫属!”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寂,杭宣谨的胸膛微微起伏,内心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权衡。
最终,他眼底的挣扎化为一片决然的冷硬。
“好。”
是夜,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了津城城门。
杭宣谨坐在颠簸的车厢内,身上已换了寻常商贾的服饰。
他活动着仍有些僵硬的手腕,脑中飞速盘算着如何以最快速度联络上他附近的桩子。
目前当务之急,是回到北狄。
马车在官道上行了一段,直至一处僻静的林地旁缓缓停下。
车夫低声道:“大人,只能送到这里了。”
车夫将坐在轮车上的杭宣谨搬了下来。
这是他自己的要求。
虽然行动不便,但他不需要谢翟安的人跟在身边。
车夫驾车离开了。
杭宣谨回头望了一眼津城模糊的轮廓,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寒光,随即准备转动轮车离开。
他准备先联络附近的秘密据点。
突然,他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一道清冷且熟悉的声音。
“平昌侯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杭宣谨的身体骤然僵住。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瞳孔在夜色中急剧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