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鱼儿终于上钩囖。”陆沉抱着剑,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痞笑,还硬生生地挡在柳官人的面前。
“你……你在胡说什么?!”柳官人气急败坏。
“鱼儿并非许梦尧,鱼儿也并非柳官人,鱼儿是被许梦尧追杀的柳官人。”柳官人越是焦灼,陆沉越是说得漫不经心。
情况紧急,哪有空跟人掰扯。
柳官人没心思与陆沉废话,他想钻过缝隙出门,可他往左,陆沉便挡住左面,他往右,陆沉便挡住右面。
陆沉这是有意要挡住他的去路,柳官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他道:“陆官人,有什么事您倒是直说啊!”
“陆某这不是怕柳官人被人害死嘛。”陆沉道。
“你挡着我才是害死我!”
下人见状也只好上前去推陆沉,稳如磐石的陆沉一动不动:“柳官人,就算您过了这道门,恐怕也跑不了了。”
“什么意思?”
“您的马车已经被陆某撵走了,哦,对了,”陆沉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马车钱陆某已替您付过了,不多,就二两。”
陆沉的话音一落地,陆沉便伸出手。
“做什么?!”柳官人问。
“长辈应当没脸皮花晚辈的钱吧。”陆沉巴巴望着柳官人。
原来陆沉是在向自己讨要马车钱,柳官人气得咬牙切齿,可他也别无他法,只得抹一把脸,原地转着步子。
“不过,若是柳官人愿意与陆沉做一笔交易,您不仅能少给陆某一两,陆某还能护您平安。”
“究竟是何交易?!”柳官人等不及了。
见柳官人身旁还有人,陆沉附下身子与他低声耳语起来。
一听陆沉的目的,柳官人的脸色一下变了。
“这……这怎么能成?!”柳官人质疑道。
陆沉望着柳官人身后,他一声哎呀,与柳官人兴奋道:“人可算到齐啦!”
柳官人先是疑惑地看着陆沉,又顺着他的目光转身望去。忽明忽暗里,柳官人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那是拿着剑的许梦尧信步而来,她的眼神里充满杀气,手中的剑在地上划擦,发出又长又刺耳的铮铮声。
无处可逃的柳官人,只能眼睁睁地等着许梦尧走到跟前,再听她轻蔑道:“柳官人,您好大的官架啊……”
柳官人紧张地咽下口水,他的身子也忍不住哆嗦起来。
许梦尧边走边说:“我不过是想邀请柳官人到府上吃茶,如今还要我亲自上门找柳官人吃茶。”
“行行行,交易我接了,只要你救下我!”柳官人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递与身后的陆沉。
陆沉将银子在空中抛出,又紧紧一握,他得意而笑。
接着,陆沉撇着嘴啧了两声,与远处的许梦尧喊道:“您说说您,吃茶就吃茶,拿什么剑嘛,瞧把我家柳官人吓得。”
许梦尧的脚步一顿,这时她才瞧见柳官人身后的陆沉。
夜晚太黑,许梦尧差点以为自己瞧花了眼,她使劲儿望了望陆沉,才哼笑一声:“陆官人不也拿着剑吗?”
“栾夫人或许不知,论打嘴仗陆某不是第一,就没人敢称第二,不过,”陆沉将柳官人揽在身后,又道,“只打嘴仗多没意思。”
陆沉的话还未落地,他手中的剑便已啪嗒一声出了鞘。
“柳官人,您明白这一两银子花得有多值吗?”陆沉已做好开战的准备,他的脸上浮现一抹笑,与身后的柳官人道:“您可瞧好了,柳——官——人!”
说着,陆沉一个飞跃起身,手中锋利的剑与他一起冲向许梦尧。
“卖新”迎年就在中秋佳节的头一日,这时月亮浑圆,云残星稀,感受不到一丁点燥热。
还不等天黑个彻底,街上已是热闹非凡。
所有酒楼或者酒肆已经卖上新酒。对于百姓来说,“卖新”是一年里别有意义的象征。
人们自然带着对于新酒的期待,纷纷来到街上。
从未有规定说所有百姓都必须参加“卖新”酒会,可靈州上下所有人无不上街庆祝,这样的习惯已经成了约定俗成。
赵红梨与陆沉一同守在小巷里,那儿离张宅的侧门极近,也一眼能瞧见侧门的动静。
李青芷与赵红梨事先交代好,到了“卖新”这日,只要天一黑,街上的人多起来,李青芷就趁乱带着账本出逃张宅,而赵红梨负责在侧门接应。
暮色已然四合,街上的人已然多了起来,连平日里鲜有人走的小巷,都能见到三三两两的过路人。
可赵红梨始终没瞧见李青芷的踪影。
难不成李青芷并未将账本偷出?
还是说出了变故,李青芷遇到了危险。
可她们早就商量好了,就算没将账本偷走,也要在这一天离开张宅。
留在张致全身边一日,便多一日危险。唯有这天才是最适合出逃的时候,可李青芷并未按照约定出现。
赵红梨越细想,心里越是焦灼。
倚在墙上的陆沉看到赵红梨紧咬下唇,她的目光始终盯着张宅侧门。陆沉猜到了赵红梨的心思,他便扶住她的肩头以示安慰。
赵红梨并未留意陆沉的手,她的双眼依旧盯着那扇没有动静的门。
街上的喧哗声渐起,人们开始奔跑在张灯结彩的夜市上。看来“卖新”的队伍已然出街,恐怕张致全也已然出门。
赵红梨握紧拳头,她多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万一李青芷有个好歹,她还来得及救她。可为了大局她断不能冲动。
还不等赵红梨有更多的心思,陆沉拍了拍赵红梨的肩膀。
赵红梨抬头,她瞧见沈薇小跑而来。
等到沈薇来到跟前,她还未开口就先喘起气来。待气息缓了缓,她才手指着街道:“你家娘子去迎‘卖新’会了……”
“什么?!”赵红梨疑惑道:“她和谁去了?!”
“和你家员外……”
还不等沈薇将话说完,赵红梨即刻朝沈薇所指的方向去了。
待到沈薇反应过来时,赵红梨已然没了人影,她与陆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以。
赵红梨的步子极快,她甚是将陆沉和沈薇抛在身后。
人来人往的街上,没人瞧见她脸上尽是慌张与不安。
赵红梨自是一清二楚,李青芷的行动计划定是出了变故,她多怕李青芷真的遇上危险。
人潮拥挤在靈州的各大街道,若非亲眼所见,谁也不敢相信靈州竟会有这么多人。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不断响起,他们似乎同时忘了人世间还有苦恼。
当人们看见,夜市街道出现了三丈高的布牌时,欢呼雀跃的声音更大了些。
李青芷跟随着张致全,他们挤过人头攒动的人群,终于离游行的队伍近了些。锣鼓激扬在耳旁,李青芷和张致全的脸上也是笑逐颜开。
三五人举起的白布牌上,写着的是今年库选酒匠的姓名,以及其最拿得出手的新酒。
布牌的出现意味着游行队伍抵达现场。
布牌队伍为首,它率先抢占众人目光,也为整个队伍清开道路。随后的队伍是鼓乐与乐官,他们不仅奏响了喜乐,也护送着“卖新”的样酒。
“新酒!这是今年的新酒!”李青芷兴奋地与张致全指着道。张致全顺着李青芷的手看过去时,脸上也露出喜色。
样酒还没出现在眼前,李青芷便闻到一阵浓烈的酒香气。
游行队伍慢慢悠悠地行进着,人们瞧见样酒时也都伸出了各自的手。呼声越来越大,好似人们都已等不及,想尝尝这年的新酒。
赵红梨就是在这时瞧见了李青芷,她站在队伍的另一头,遥遥望着对面的李青芷,她的目光里尽是担心。
人潮将赵红梨挤得东倒西歪,若非陆沉扶住她,她差点就要跌倒。
技艺的表演队伍跟在样酒之后,浓妆艳抹的小女童子与官妓私妓,跳舞的跳舞,杂耍的杂耍,配合着鼓乐前行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精彩的演出上,只有赵红梨的目光隔着队伍,寻找着李青芷。
显然李青芷也被技艺们吸引,她满脸笑容地看着表演,根本没注意到赵红梨就在她的对面。
李青芷为张致全指着队伍中的一位老者,他正朝着手中的火把喷出火焰。
长长的火焰照亮李青芷的脸,李青芷忍不住拍掌叫好。
一片嘈杂声里,李青芷与张致全道:“去年的节目可没今年的好啊!”
张致全脸上浮着笑意:“是啊,听闻今年新酒格外上乘,官府一高兴下了血本庆祝。”
技艺队伍很快越走越远,紧随其后的是豪华的马车队伍。
那是官员们骑着马匹带领队伍,这也是整个游行的最后一支队伍。骑在马上的官员们各个意气风发,他们望着热情的人群,脸上也露出满意的笑。
人们见着队伍就要走远,也都随着游行队伍前进。
一时间人群又拥挤起来,一阵骚动倒是叫李青芷抬头望见了赵红梨。
赵红梨与李青芷的目光终于交汇在了一起,李青芷望见了赵红梨眼中的惊喜。
赵红梨刚要与李青芷暗示什么,只听天空嘭的一声响起,震耳欲聋。
赵红梨被那声巨响吓得猝不及防甚至弯了腰,陆沉也随即捂住赵红梨的双耳。
夜色在一瞬之间炸出强烈的光,原来是天上放起了烟火。
众人为了烟火欢呼,纷纷抬头望着夜穹,露出喜悦的笑容。
耀眼的烟火在空中绽放开来,碎裂的星火四散下来,照亮赵红梨脸上的恐慌。
等到赵红梨再抬起头来时,远处再也瞧不见李青芷的身影。
赵红梨的目光甚至找到了张致全,却不见他身旁出现那张熟悉的脸。或许是人潮太过拥挤了,连张致全自己都没发现,身旁的李青芷早已消失不见。
赵红梨一时愣在原地,她如何也猜不出李青芷究竟去了哪里。
直到有人差点将她挤倒,见着陆沉将自己护在怀里,她也未能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