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穿成李景隆,开局北伐朱棣 第七十七章 不合时宜的搅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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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

朱允炆终于从纷繁思绪中抽离,眉头拧成一道深壑,目光沉沉地落在李景隆身上。

那双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旧案重提的忌惮,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旧案重提,你当真想过后果?”

尾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微微震颤,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真相便是真相,纵然深埋九泉,也该重见天日。”李景隆迎着天子的目光,脊梁挺得笔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铁,砸在金砖地上铮铮作响。

他袖口下的手暗暗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北境战死的将士、为了筹集粮草饭都快吃不上的百姓,那些画面在他脑海里从未褪色。

“即便为此使得朝野动荡,血流成河?”朱允炆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身形微微前倾,耐性像是被炭火炙烤的薄冰,正一点点碎裂。

角落中的青铜炉鼎里,半截香灰“啪”地折断,惊得殿外燕巢里的雏鸟轻轻啾鸣。

“不破不立!”李景隆猛地昂起头,鬓角的发丝因动作微微颤动,“唯有铲除奸佞,还朝堂一片朗朗乾坤,陛下的江山才能固若金汤。”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着滚烫的赤诚,“微臣所为,绝非意气用事,全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明万里河山!”

阶下躬身而立的齐泰,垂着的眼睑下早已漾起冷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古往今来,敢与天子当庭叫板的臣子,哪个落得善终?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幻想出李景隆日后阶下囚的模样:发髻散乱,囚服沾泥,趴在地上苦苦求饶。

而自己依旧是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六部之主。

李景隆与朱允炆四目相对,目光在半空激烈交锋,谁都不肯先移开视线。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连香炉里的烟都凝滞了,眼看就要燃起燎原之火。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瞬间,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靴底叩击石阶的声响由远及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一名老者快步闯入,隔着丈许远便扬声高喊,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拿捏的急切:“奴才袁如海,参见陛下!”

来人正是仁寿宫首领太监,吕太后最心腹的近侍。

他穿着一身石青色蟒纹贴里,腰间系着玉带,快步趋至殿中,恭敬地跪地一礼,动作行云流水,透着常年在深宫练就的圆滑。

“你怎么来了?”朱允炆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

袁如海这时候出现,未免太过不合时宜。

“回陛下的话,奴才是替太后传口谕来的。”袁如海保持着叩拜的姿势,声音却平稳得滴水不漏,既恭敬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他的出现,恰如投入沸水中的一块冰,瞬间浇熄了殿内一触即发的火气。

“母后有何吩咐?”朱允炆脸上掠过一丝诧异,抬手示意他起身。

袁如海缓缓起身,挺了挺微驼的背脊,目光扫过殿中三人,才不急不缓地开口:“太后说,为了一桩旧案,让你们兄弟二人之间伤了和气,实在不值当。”

他顿了顿,刻意加重了“兄弟”二字,“既然有人犯了错,那便该依律严惩,断不能姑息。”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温和:“只是齐尚书乃是我朝肱股之臣,这些年一直为朝廷鞠躬尽瘁,虽有过错,说到底也是爱子心切,倒也情有可原。”

“太后的意思是,望陛下和曹国公能酌情处置,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袁如海垂着眼帘,看似谦卑,眼角的余光却将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这话一出,李景隆、朱允炆、齐泰三人脸色同时一变,各怀心思。

李景隆心头一沉——他怎么也没想到,关键时刻吕太后竟会派人前来解围。

这番话看似公允,实则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明摆着是要保齐泰。

让朱允炆严惩其余十七个涉案之人,独独放齐泰一马,既全了太后的“公正”之名,又护了心腹,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

只是另外那十七个人却要因此为自己当初的选择付出代价,替齐泰顶罪。

朱允炆闻言之后脸上的神色渐渐平缓,母后派人传的话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既不必与李景隆彻底撕破脸,又能保全齐泰这颗棋子。

只是...他瞥了眼李景隆紧绷的侧脸,终究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一旁的齐泰缓缓直起了腰,悄悄瞟了一眼,眼底闪过了一抹得意。

“既然母后都发话了,朕知道该怎么处置了。”朱允炆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李景隆,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曹国公,你意下如何?”

李景隆眯起双眼,沉默不语。

他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齐泰,可他更清楚,若是执意不从,粮草一案很可能永远不会大白于天下,就此石沉大海,那十七个罪臣也会跟着逍遥法外。

北境那些将士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曹国公,陛下在问您话呢。”

袁如海适时转过身,对着李景隆拱手,脸上堆着假笑,语气却带着几分施压,“您总不会连太后的面子都不给吧?”

那笑容像蒙了层灰的锦缎,看着光鲜,摸上去却糙得硌人。

李景隆眉头紧锁,狠狠剜了袁如海一眼,最终还是转向朱允炆,缓缓点头:“太后的懿旨,微臣岂敢不遵?”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但齐尚书虽可免死,却不能不罚!否则,我如何向北境数十万将士和百姓交代?如何告慰那些战死在紫荆关的英灵?!”

此言一出,齐泰猛地抬头,咬牙狠狠瞪着李景隆,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好!”朱允炆立刻应道,转头冲着侍立一旁的庞忠使了个眼色,扬声道:“曹国公言之有理!那就罚没齐尚书三年俸禄,免职留用,再让他向北境将士和百姓敬茶认错!”

他顿了顿,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缓缓补充道:“曹国公曾是南军主帅,与北境将士也算有旧,这杯谢罪茶,便由你替北境军民饮下如何?”

说话间,庞忠已端着一盏青瓷茶杯快步上前,茶汤碧绿,热气氤氲,映得杯壁上的缠枝纹愈发清晰。

齐泰深吸一口气,求助似的看向朱允炆,却只得到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

他悻悻收回目光,双手接过茶杯,茶水在杯中轻轻晃荡,像极了他此刻翻涌的心情。

最终,他还是提着衣摆,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李景隆面前,屈辱地躬身行了一礼。

烛光晃动间,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纠缠不休。

“之前都是下官糊涂,还望曹国公大人有大量,原谅下官所犯过错...”齐泰双手捧着茶杯,声音里裹着刻意做出来的谦卑,将茶盏稳稳递到李景隆面前。

青瓷杯沿还凝着细碎的水珠,映得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恨意格外刺目。

李景隆的目光像淬了冰,冷冷扫过齐泰那张强装恭顺的脸。

他缓缓抬手接过茶杯,指尖触到冰凉的瓷壁时,指腹不自觉地收紧。

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火星噼啪的轻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他手中那盏茶上。

下一刻,李景隆手腕一倾,淡绿色的茶汤缓缓流淌在了金砖地上,溅起的水珠打湿了齐泰的袍角。

“你!”齐泰猛地抬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又在下一瞬涨成紫色。

他攥紧拳头,眼眶里满是怒火,那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当着天子和内侍的面,这哪里是倒掉一杯茶,分明是将他的脸面狠狠踩在脚下碾磨。

“这杯茶,该敬给北境那些战死的英灵,我李景隆不配代饮。”李景隆将空杯举到齐泰眼前,声音冷得像塞北的寒风。

话音未落,他手一松,青瓷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碎裂的瓷片飞溅开来,在寂静的大殿里炸出刺耳的脆响。

“若再有下次,定不饶你!”

齐泰死死瞪着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终究是强压下翻涌的怒火,狠狠一甩袖子,转身回到原位,脊梁虽挺得笔直,却掩不住那股子屈辱的僵硬。

“传朕旨意!”朱允炆目光掠过地上的狼藉,像是没看见方才的冲突,抬手拂了拂明黄龙袍的前襟,声音陡然提高,“裴万、周琦等人罔顾国法,竟敢在北境粮草中动手脚,致使军民冻馁,其心可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经曹国公暗中查访,现已证据确凿,着骁骑卫立即缉拿此二人,明日午时斩首示众,曝尸三日以儆效尤!”

“其余涉案人等,尽数流放南疆烟瘴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侍立一旁的庞忠连忙躬身领命,转身快步赶去通知翰林院拟旨,靴底叩击地面的声响格外急促,像是怕迟了片刻便会引火烧身。

“陛下英明!”齐泰与袁如海几乎同时躬身,声音里满是刻意拔高的赞颂。

齐泰垂着的眼睑下,藏着如释重负的松弛——只要能保住性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景隆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从喉咙里挤出了那几个字,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

那声“陛下英明”里,裹着多少不甘与愤懑,只有他自己知道。

“既然此间事了,奴才也该回仁寿宫向太后复命了。”袁如海脸上堆着弥勒佛般的笑,对着朱允炆躬身一礼。

“奴才告退。”见天子摆了摆手,他又意味深长地瞥了李景隆一眼,这才迈着小碎步缓缓后退。

直到退出殿门时他才转身,那恭谨的背影透着股说不出的圆融老练。

李景隆望着他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眉头不由自主地拧成一团。

直觉告诉他,这个袁如海绝不简单。

很快,齐泰也在朱允炆的眼神示意下躬身告退。

经过李景隆身边时,故意顿了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冷笑一声,那嘲讽就像针一样扎过来。

李景隆没有理会,只是将心底的那抹杀意深深藏起。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大殿,顷刻间只剩下李景隆和朱允炆这君臣二人。

殿外埋伏的百名羽林卫早已悄然撤离,唯有侍卫统领吕文兴按着腰间佩刀,大步走进殿内,沉默地立在角落里,像尊石雕。

“你我兄弟二人自幼一同长大,你当真不明白朕心中的难处?”朱允炆缓步走下高台,龙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忧心忡忡地看了李景隆一眼,负着手走出偏殿,望向沉沉的暮色。

李景隆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垂着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带。

朱允炆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在他听来只觉得可笑。

“许多事你未曾亲历,故而不懂。”朱允炆站在石阶上,望着夜幕下的宫城,“朕不怪你,但朕想告诉你,朕并非有意包庇谁。”

他抬手按在冰凉的汉白玉栏杆上,指腹摩挲着栏杆上雕刻的云纹:“朕亲眼见过皇爷爷清洗朝野的光景,那血流成河的场面,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动荡,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朕刚登基不久,根基未稳。燕逆在北平虎视眈眈,北元残部又在边境蠢蠢欲动,这时候若是朝局动荡...”

朱允炆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难以言说的沉重,“有些事,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要出了乱子,这后果,朕担不起,你也担不起。”

李景隆依旧沉默,他把朱允炆的这番话当成是一种猫哭耗子的哭诉,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经彻底看清了朱允炆。

这位陛下看似跟他父王一般温和,但骨子里却和所有帝王一样,最看重的从来都是那把龙椅,而非万里江山下的黎民百姓。

“所以,朕希望你能一直站在朕这一边。”朱允炆忽然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李景隆,眉宇间透出几分难得的恳切,“就像小时候那样,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能陪朕一起面对。”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千钧重量:“你...还愿意吗?”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轻轻落在李景隆肩头。

他知道,这是道生死攸关的选择题。

点头,或许能重回权力中心,但却要与齐泰那样的人同流合污。摇头,眼前这位九五之尊会不会立刻翻脸,谁也说不准。

晚风卷着花园里的槐花香飘过来,带着几分甜腻的蛊惑。

可是朱允炆眼中的真诚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帝王心术?

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