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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济世堂内,药香氤氲,纪多多坐在诊案前,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
李承焕立在一旁,手足无措。
纪大夫和纪夫人两人也是愁眉不展。
“承焕啊。”纪大夫打破平静,声音凝重却又温和。
他走上前拍了拍李承焕的肩:“边关凶险,你此去定要万事小心。”
随后又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家女儿,压低声音道:“多多这孩子性子倔,你要好好安抚她。”
纪夫人也走上前,将一个小包袱塞进李承焕手中:“这是些应急的药材,你带着。”
老人家声音哽咽,但还是极力克制:“我们虽然担心,但男儿志在四方,你既有此心,我们……也支持你。”
李承焕郑重接过包袱,向二老深深鞠躬:“岳父岳母放心,小婿定不负所托。”
随后纪夫人拍了拍纪大夫的肩,示意离开,随后二老相互搀扶着,撩开帘子往后院走去。
纪多多梨花带雨,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李承焕将包袱放在诊案旁,试探着向纪多多伸手:“多多……”
他轻轻搭上纪多多颤抖的肩膀:“若是知道你有身孕,我决计不会……”
话未说完,纪多多突然转身扑进他的怀里,握着拳头雨点一般捶着李承焕的胸口。
李承焕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她发泄。
他感受到胸口的衣料渐渐被泪水浸湿,冰凉的水渍透过布料渗入皮肤。
“你这个呆子……”纪多多的声音闷在他胸前,带着浓重的鼻音。
“多多,对不起,是我莽撞,连你有孕这样的大事都未曾察觉……”李承焕将纪多多搂紧,他满脸愧意。
“你真是个呆子!”纪多多抬头,一对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瞪着李承焕。
“边境那么远,那么危险,一去至少大半年……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
李承焕一怔,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用带着老茧的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水:“多多,你不是因为……明明有孕在身,而我却要走才难过?”
纪多多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怀孕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我是大夫。”
她抽噎着道:“我是怕你在边关吃不好睡不好……若不是有孕在身,我定要跟你一起去!”
李承焕心头一热,将纪多多搂得更紧:“多多……”
他想起两年前,纪多多也是这样红着眼眶拦在他面前:“谁要你去啊!京城不好吗?有吃有喝,还有……我……”
两年前,他留了下来,娶了纪多多为妻。
如今,他的妻子却**泪说:“当年是我绊住了你……这次你去完成心愿,我……我支持你。”
李承焕堂堂七尺男儿,突然喉头哽咽。
他低头在纪多多额头落下一吻:“不是你绊住了我,是我舍不得你……”
纪多多抬头,红着眼睛看他。
李承焕轻抚她的脸颊:“多多,我答应你,此次前往边境,一定挣得军功,给你和你腹中孩子更好的生活。”
纪多多伸手戳了戳李承焕的鼻子:“李呆子,我只要你平安归来。”
李承焕郑重点头:“你放心。”
纪多多靠在他怀里,许是哭累了,没一会儿居然传来轻微的鼾声。
李承焕宠溺一笑,轻手轻脚地将纪多多打横抱起,往后院卧房走去……
翌日午后,纪多多便风风火火地来到钱家布庄,拉着正算账的钱铮铮:“铮铮,别算了,陪我去一个地方!”
没等钱铮铮收好账册,纪多多便拉着钱铮铮往京郊城隍庙去了。
纪多多跪在神像前,双手合十,虔诚地叩拜。
“求城隍老爷保佑李承焕平安归来……”她轻声呢喃,随后又找到庙祝,求来一枚平安符,将它小心收进贴身的荷包之中。
从庙里出来,她又拽着钱铮铮去了西市。蜜饯、肉脯、药茶……凡是能久存的吃食,她都买了个遍。
钱铮铮瞧着纪多多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忍不住说道:“多多,你让李大人带着这些零嘴去边境啊?是平乱还是扶贫啊?”
“你怎么和你家王爷一样毒舌?”纪多多轻哼一声,扬了扬手里的包裹,“这是给他吃的,万一他饿了怎么办?”
“哎……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饿着?”
“不管,就要带上这些!”
入夜,烛光摇曳,纪多多坐在窗边,笨拙地捏着针线,一针一线地缝制着李承焕的贴身的衣衫。
她平日里拿惯了银针,可这绣花针却总是不听使唤,几次扎到手指,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
李承焕心疼,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多多,别做了,这些东西军营里都有。”
纪多多抽回手,倔强地摇头:“不行,军营里的哪有我做的好?”
李承焕无奈,知道拗不过她,只好坐在一旁静静陪着。
烛光映在她认真的侧脸上,鼻尖微微皱着,像是跟针线较劲,李承焕伸手轻抚她的发丝。
“你呀……”他低叹一声,语气里满是心疼。
纪多多抬头,冲他抿嘴一笑:“"你是我夫君,我应当为你做这些。”
李承焕目光温柔而坚定:“好,我陪着你。”
纪多多眼眶发热,忍住不让自己落泪,她低下头继续缝着,针脚虽然歪歪扭扭,但每一针都缝得极密,生怕不够结实。
她皱着眉头在烛火下瞧着这跟蜈蚣一搬的针脚,嘟囔道:“你可得穿啊,不许嫌丑。”
李承焕低笑:“你做的,我怎么会嫌?”
烛光下,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一个缝衣,一个看着,谁也没再说话,却比任何时候都心安。
启程之日转瞬即至。
朝阳初生,李承焕一身戎装,英姿勃发。
纪多多将这两日连夜准备的包袱悉数塞进他怀里,里面整整齐齐的叠着新制的里衣,干粮。
随后她从荷包中拿出前日在城隍庙求的平安符,将它亲手递到李承焕手中。
“记得按时吃饭……”纪多多强忍泪水,“夜里被子盖好……”
李承焕重重点头,将平安符藏进胸口:“我知道,你放心。”
“我等你回来。”
正当两人依依惜别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纪大夫,你这是送夫出征,还是送儿子进学堂?”
祁衡昭正和钱铮铮一前一后的走来。
他抱臂而立,凉飕飕地瞥了眼那鼓鼓囊囊的包袱:“知道的说是去平乱,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大人是要去郊游,连蜜饯果脯都备上了。”
纪多多脸一红,瞪他一眼:“要你管!”
钱铮铮笑道:“李大人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多多的。”
李承焕拱手:“那在下先谢过钱掌柜。”
祁衡昭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块鎏金令牌抛给李承焕:“拿着,边关守将见了这个,会关照你的。”
他顿了顿,又瞥了眼纪多多,语气嫌弃:“省的你有个三长两短,某人天天到本王府上闹腾。”
“呸呸呸!乌鸦嘴王爷!”纪多多白眼一翻,冲着祁衡昭呸道。
李承焕双手接过:“多谢王爷。”
“别急着谢。”祁衡昭面无表情道,“要是回不来,本王立刻给纪多多说门更好的亲事。”
随后他将那包裹掀起一角:“至少不会让她操心到连蜜饯都塞进行囊。”
纪多多又羞又恼,却顾不上和祁衡昭斗嘴,她上前拉着李承焕的手,后者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轻声道:“等我回来。”
晨光中,李承焕翻身上马。他最后望了一眼站在城门口的纪多多。
“驾!”
马蹄扬起尘土,渐渐远去。
纪多多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那个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
钱铮铮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回去吧,多多。”
纪多多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