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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一世尊荣
一个烧了一辈子窑的老师傅,捧着那块比自己命还重要的腰牌,浑浊的老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不是被逼的,是心甘情愿的。
“侯爷…侯爷的大恩大德,老汉我…我下辈子做牛做马…”
“都起来。”
秦源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我格物院,不兴跪。
你们靠手艺吃饭,是顶天立地的大师傅,以后见了任何官,腰杆都给我挺直了!”
除了崇高的地位,每一位院士,都能领到足以媲美朝中五品官员的俸禄。
这消息传出去,整个长安的工匠圈子都炸了。
原来,凭手艺,真的能挣来一世的尊荣。
在这次授予仪式上,秦源的目光,却被角落里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吸引了。
那是个年轻人,约莫十七八岁,瘦的像根麻杆。
穿着不合身的工服,正蹲在地上,用一根小木棍,专注的在泥地上画着谁也看不懂的符号,对周围这激动人心的场面,充耳不闻。
“那人是谁?”
秦源问身边的管事。
管事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些许鄙夷。
“回侯爷,他叫周默,是个算学奇才,就是性子太孤僻,不爱跟人说话,整天神神叨叨的,大伙儿都不太待见他!”
秦源笑了。
孤僻?不爱说话?
这不就是典型的技术宅嘛。
他走到那个叫周默的年轻人面前。
周默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
“你,以后就做格物院的数据分析主管!“
秦源直接了当的宣布。
“啊?”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一个被所有人排挤的怪人,就这么成了主管?
“侯爷,这…”
管事刚想劝,就被秦源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用人,只看他能做什么,不看他会说什么!“
事实证明,秦源的眼光,毒辣的吓人。
三天后,周默交上来一份报告。
那上面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符号,外人看来,如同鬼画符。
可秦源看懂了。
那是一份通过对窑炉结构、燃料配比、燃烧时间进行精确到毫厘的计算后,得出的最优节能方案。
按照这份方案进行改造后,效果立竿见见影。
玻璃生产的燃料消耗,凭空降低了整整三成!
这每天省下来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为了庆祝格物院取得的阶段性胜利,也为了犒劳这些日子以来所有人的辛苦。
秦源干了一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
他在自己的定远侯府后花园,搞了一场烧烤大会。
没有尊卑,没有主仆。
秦源自己也撸起袖子,和那些满身油污的工匠们坐在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炭火烧的通红,肉串被烤的滋滋冒油,浓郁的香气飘散在整个侯府上空。
工匠们第一次发现,原来高高在上的侯爷,也会跟他们抢一串烤腰子,也会喝多了酒,勾肩搭背的胡吹牛皮。
那种感觉,太不真实了。
可又实在太他**爽了!
酒过三巡,秦源又宣布了几件事。
第一,格物院所有工匠,统一搬入新修的宿舍,宿舍里,有烧的热乎乎的暖炕。
第二,格物院设立医务室,有专门的大夫坐诊,受伤了,能第一时间用侯爷发明的酒精消毒,再也不怕伤口发炎丢了性命。
第三,格物院所有工匠的子女,都可以免费进入侯府新办的学堂读书识字,束脩全免。
当这三条宣布出来后,整个场子都静了。
随即,不知是谁,先哭了出来。
紧接着,哭声就连成了一片。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哭的跟个孩子似的,涕泪横流。
他们给侯爷卖命,侯爷却把他们当人看,把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后路,全都考虑到了。
此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等,誓死效忠侯爷!”
不知是谁带头,所有人,包括那些刚刚被授予“院士”头衔的老工匠,全都自发的单膝跪地,吼声震天。
这股凝聚力,足以让世上任何一支军队汗颜。
就在这场宴会气氛最热烈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和谐的场面。
将作监的一位将作大匠,姓刘,是宫里派来“指导工作”的。
这老头资格极老,脾气也臭,是典型的老派官僚,最看不起秦源这种靠“奇技Y巧”上位的“幸进之臣”。
他一进门,就板着一张臭脸,看见秦源跟一群“**籍”工匠混在一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刘大匠吹胡子瞪眼。
“定远侯,你虽领着将作监的差事,但也不能如此自甘堕落,与这些下等人为伍啊!”
秦源擦了擦嘴角的油,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刘大匠,有何指教?”
刘大匠清了清嗓子,摆出前辈的架子,开始对格物院的工作指手画脚,言语之间,满是轻蔑。
秦源也不反驳,就静静的听着。
等他说完了,秦源才不紧不慢的让青萝取来一张图纸。
“刘大匠方才说,您上个月刚刚督造完成的城南永定桥,是您的得意之作,对吗?”
“那是自然!”
刘大匠一脸傲然。
“那座桥,用料考究,工艺精湛,用上百年绝无问题!”
“是吗?”
秦源将图纸展开。
那上面,是用炭笔画的一张无比精准的建筑力学结构图。
各种承重点,受力分析,用清晰的线条和数字标注的明明白白。
刘大匠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他看不懂那些符号,但他能看懂那座桥的结构。
“刘大匠请看!”秦源的手指,点在图纸上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此处的拱心石,因为侧面剪应力的计算偏差,导致它实际承受的压力,比您设计的,要大了三成!“
“平日里看不出来。
可一旦遇到连续暴雨,河水冲刷,十年之内,此桥必会从这个点,开始崩塌!“
秦源的声音很平淡,但听在刘大匠的耳朵里,却如同炸雷。
他的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秦源指出的那个点,确实是整个工程里,他最没把握的一环!